死寂持续了足足十秒。
所有人的喉咙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王蔼死死盯着那个站在牌坊下的佝偻身影，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浮现出了名为“惊惧”的神色。
作为十佬，他对力量的感知远超常人。
刚才那一掌，没有丝毫炁的泄露，力量凝练到了极致，完全内敛于体。
这是返璞归真。
是天人合一。
“这老东西……”王蔼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难道真跨出了那一步？”
“我不信！”
一声尖锐的咆哮打破了沉寂。
人群侧翼，一个身穿火红长袍的中年人冲了出来。
火德宗，孙长老。
这位爷出了名的脾气火爆，脑子一根筋，平日里最见不得别人装模作样。
“罗老鬼轻敌，中了你的暗算！我不信你个扫地老头真成仙了！”
孙长老双手猛地一拍。
轰！
两条赤红色的火龙从他掌心咆哮而出。
高温瞬间让周围的空气扭曲，地上的枯草直接自燃。
烈火掌·双龙戏珠。
这两条火龙并非凡火，而是由他苦修数十年的精纯火炁凝聚，温度足以熔金化铁。
火龙盘旋交错，带着焚烧一切的气势，直扑张之维面门。
王蔼和陈金魁这次没有阻拦，甚至还在暗中观察，想看看张之维如何应对这种纯能量攻击。
张之维站在原地，眼皮都没抬一下。
“燥。”
他嘴唇微动，吐出一个字。
然后。
抬起右脚，轻轻往地上一跺。
并没有用力，就像是想要踩死一只路过的蚂蚁。
嗡——
一道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波纹，以他的脚底为圆心，贴着地面扩散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飞扬的尘土静止，燃烧的枯草熄灭。
那两条狰狞咆哮的火龙，在触碰到这道波纹的瞬间。
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叹息之墙。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火龙凝固了。
紧接着。
从龙头到龙尾，寸寸崩解。
没有爆炸，没有火星四溅。
那恐怖的高温和狂暴的火炁，直接被那道金色波纹碾碎，还原成了最原始的空气粒子。
噗！
孙长老如遭雷击。
那是心神相连的本命真火被强行抹除后的反噬。
他喷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整个人踉跄后退，指着张之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疯狂。
“没了……我的火没了……”
“怎么可能没了？那是火啊……怎么会碎呢？”
他揪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嘶吼，疯疯癫癫地瘫软在地。
道心崩了。
在一个练火练了一辈子的高手面前，把他最引以为傲的火焰像踩灭烟头一样踩碎。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后山竹林。
马仙洪手里的扳手掉在地上，砸到了脚指头都没反应。
他张大嘴巴，看着光幕里的画面，喃喃自语：“这才是……真正的绝顶？”
一旁的王也咽了口唾沫，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得亏刚才没跟这老爷子动手，不然我现在估计已经在土里埋着了。”
只有楚休。
柳树的枝条轻轻摆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还是有火气。”
楚休的声音在两人脑海中响起：“那一脚，要是再收三分力，把那火龙原路顶回去，这老小子也不会疯，顶多残废。老张这养气的功夫，还得练。”
王也：“……”
马仙洪：“……”
还得练？您这是要把老天师练成什么样？
山门前。
原本气势汹汹的“问罪联盟”，此刻已经开始有了溃散的迹象。
不少人的腿都在打摆子，眼神飘忽，已经在寻找退路。
一掌，一脚。
废了两个先天高手。
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单方面的降维打击。
王蔼知道，再这么下去，人心就散了。
他猛地顿了一下拐杖，那张老脸扭曲成一团，色厉内荏地吼道：
“张之维！你敢动手伤人？！”
“你也别忘了！我是十佬！我是王家家主！我代表的是整个异人界的规矩！”
“你今天要是敢动我，就是与天下异人为敌！这后果，你龙虎山担得起吗？！”
他把“异人界”这三个字咬得极重，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张之维终于转过头，正眼看了他一眼。
那双清澈的老眼里，第一次，泛起了一抹寒意。
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规矩？”
张之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嘲讽的笑意。
“在我的地盘，跟我讲规矩？”
“王蔼，你是不是活得太久，脑子糊涂了？”
话音未落。
那个佝偻的身影，凭空消失。
王蔼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一股死亡的寒意瞬间窜上脊梁骨。
“别……”
他张开嘴，想要喊叫，想要求饶。
但他只能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
一只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天灵盖上。
张之维站在他面前，两人相距不过半尺。
那只手没有用力，就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在抚摸晚辈的头顶。
但王蔼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足以将他全身骨骼碾成粉末的恐怖气机，正悬在他的头顶。
只要这只手稍微往下一按。
他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炸开。
滴答。
滴答。
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王蔼的裤腿流了下来，在地砖上晕开一滩水渍。
尿了。
堂堂十佬之一，王家家主，在这一刻，被吓得大小便失禁。
周围的人群惊恐地后退，却没人敢上前一步。
就连一向贪婪的陈金魁，此刻也缩着脖子，把自己藏在人群最后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之维看着王蔼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眼中的杀意缓缓凝聚。
既然不想体面。
那就帮你体面。
掌心微吐劲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清冷如泉水般的女声，突兀地在空气中响起。
“张师侄，且慢。”
竹林深处，一身青衣的陆灵珊并没有现身，但她的声音却像是带着某种魔力，清晰地传遍全场。
“大人说了。”
“这条老狗留着还有用，弄脏了山门，不好洗。”
张之维的手微微一顿。
他那双充满杀意的眸子瞬间恢复清明，身上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收回手，在王蔼的肩膀上拍了拍，把上面的灰尘拍掉。
“听见了吗？”
张之维笑眯眯地看着已经瘫软如泥的王蔼：“柳祖发话了，算你命大。”
“不过……”
他凑到王蔼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是恶魔的低语。
“下次再来，记得把尿布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