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的深夜,我正在修改方案,后颈突然传来熟悉的凉意。抬头看去,工位隔板外的走廊里,有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正缓缓走过,长发垂落在腰间,颈间没有勒痕,但步伐却带着1998年末班车乘客的机械感。
我猛地起身,追出去时却只看见声控灯在滋滋闪烁,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雨水飘进来打湿地面,形成几个模糊的脚印,脚尖朝向楼梯——那里通往地下停车场,而1304路末班车的起点站,就在停车场的最深处。
好奇心驱使我下楼,地下二层的灯光忽明忽暗,尽头的墙壁上贴着张褪色的公交路线图,1304路的终点站赫然标着“青松殡仪馆”,发车时间23:59,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叮——”
电子表在掌心震动,23:59。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两束昏黄的车灯转过拐角,1304路末班车缓缓驶来,轮胎与地面摩擦出熟悉的尖叫。
车门打开,车内灯光昏暗,第一排坐着穿工装的男人,他抬头看我,脸上没有溃烂,只是眼神空洞。后排的校服女生正在写作业,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的是2025年的时间,但相册里存着1998年的站台照片。
靠窗的位置,穿旗袍的女人转头,这次我看清了她的脸——那是我二十年后的样子,颈间戴着和我今天一样的丝巾,只是丝巾滑落一角,露出下面淡淡的勒痕,像是愈合多年的旧伤。
“小羽,上来吧。”她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沉淀,“有些事,需要你亲自确认。”
我犹豫着上车,车门在身后“咔嗒”闭合。司机从后视镜看我,镜片后的白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目光:“好久不见,十七号乘客。”
公交车启动,车载电子屏显示的路线图不再闪烁,而是同时存在两个时空的坐标:1998年7月15日的陵园路和2025年4月22日的新月小区,中间用一条虚线连接,像是时空的裂缝。
“我们被困在时间的裂缝里,”穿旗袍的女人(未来的我)开口,“1998年的末班车事故,让十七个灵魂在雨夜循环,直到你作为‘时间锚点’出现,打破了平衡。但有些因果,永远无法切断。”
她递给我一张照片,拍摄于2045年的雨夜,照片里的1304路末班车停在陵园路站台,车上坐着十七个乘客,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是头发花白的我,颈间的勒痕清晰可见,手里拿着半张编号0的车票。
“每过二十七年,循环就会重启,”她轻声说,“1998年、2025年、2052年……我们既是被困者,也是守护者,确保末班车不再带走无辜的人。”
公交车在黑暗中行驶,窗外的景象开始重叠,1998年的洪水、2025年的街景、2045年的陵园路交替出现。我看见年轻的自己在便利店门口等车,看见1998年的搜救队员在打捞公交车,看见未来的我在图书馆查阅资料。
“为什么是我?”我问。
“因为你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了正确的地点,”未来的我微笑,“23:47下班,暴雨夜等车,带着对末班车的好奇,这些都让你成为了连接两个时空的桥梁。”
车子突然减速,窗外是2025年的新月小区站台,时间显示00:03。未来的我起身:“该下车了,记住,以后每个暴雨的23:47,不要靠近1304路站台,除非……”她顿了顿,“除非你准备好成为下一个守护者。”
车门打开,我走下车,回头看去,公交车已经消失,手里多了半张车票,编号0,日期2025年4月22日,纸面背面写着:“十七年一轮回,雨夜末班车,载的是魂,守的是心。”
回到家,镜子里的我后颈上,再次出现淡淡的指痕,像是被未来的自己轻轻触碰。手机弹出一条新闻推送,日期是2045年4月22日,标题是“时隔二十七年,1304路末班车重现,神秘乘客引关注”,配图里,站在公交车门口的,是头发微白的我,颈间系着墨绿丝巾,手里拿着半张泛黄的车票。
我关掉手机,望向窗外,暴雨还在继续。远处的街灯下,1304路站台若隐若现,有个穿旗袍的女人正站在那里,她转身看向我所在的方向,虽然隔着雨幕,我还是看见她颈间的丝巾滑落,露出那道熟悉的勒痕——那是时间的印记,也是跨越时空的羁绊。
从此,每当有人在暴雨夜看见1304路末班车,都会注意到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她的目光总是温柔而哀伤,像是在等待某个永远不会迟到的乘客,又像是在守护某个科学永远无法解释的秘密。
而我知道,有些故事,永远不会结束,就像雨夜的末班车,永远在时空的裂缝里穿行,载着十七个灵魂,守护着每个可能被卷入循环的人。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理性无法触及的,是科学无法解释的,它们藏在雨夜的迷雾里,藏在末班车的车票中,藏在每个经历过的人记忆最深处,等待着下一个二十七年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