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雾气中,马车转瞬便已至。
四匹骏马蹄子整齐的踩在少年踩踏过的石板上,发出石板碎裂声响,霎时露出一个大坑。
马车轮子刚好落在坑中,发出噼里啪啦脆响,马车剧烈颠簸,摇摇晃晃间,“ 嘭!!”的一声,重重的砸在地上,四匹骏马扬起前蹄,高声嘶鸣响彻老街。
马车砸在石板上,溅起丈高水花。
槐云见到这一幕,瞳孔骤缩,手臂处传来的温度才让他清醒,惶恐的看向礼槿澜,两人目光相交,少年眼底冰冷,但嘴角噙着坏笑。
茫茫雨幕下。
此刻,他眼中只剩下震惊。
车厢内传来金玉相撞的脆响,马车窗里闪过男子煞白的脸,在雨幕中隐隐约约可见到刺目的鲜红。
“好生不长眼!”
稍稍肥硕的少年探出身子想要爬起,腰间玉带被车轮勾住,极力挣扎的模样显得滑稽。
他慌乱的抬起头,四处张望,刚好看见街角下的两人。
“狗东西,还不快将本公子拉起来!”
听到呼喊,被马车摔得远远的两个下人,清醒后挣扎着起身,来不及查看自身伤势,急忙去扶起周武赫。
发现马车轮勾住了周武赫腰带,手忙脚乱的解开,连拖带拽,才将壮硕的少年从泥浆中拖出。
周武赫眼神狠戾的瞪着街角的两人,怒吼一声。
“狗东西,见到本公子摔倒也不知来扶。”
礼槿澜满脸问号。
虽然是小爷给弄得,但是谁人能知?
你自己驾着马车跑如此快,摔倒了还怪我没拉你!
摔不死你!
槐云脸色阴沉,冷冷扫过几人。
周武赫双腿打着摆子,极力撑着车架子,打量着两人。
白衣少年身上被泥水溅了一身污渍,略显狼狈,看不出是何身份,身旁的下属带着银丝面具,也不是什么贵族家的下人,一般王公贵族不会要毁容的下人。
如今下雨还在街上行走的人,一般都是贱民。
周武赫想到此时的狼狈,一股戾气席卷大脑,高声怒骂。
“见到本大爷的马车,也不知避让,你们这些贱民!今日定要给你们一些教训。”
说完,看向站在一旁的两名下人。
“给我打死他们!”
两人迟疑两秒,一人捡起一把刀剑,一人握着马鞭缓缓向着两人走去。
槐云上前一步,握着手中刀剑,冷冷的看向两人。
就在此时,街尾处细密的马蹄声疾驰而来,一声响亮的呵斥声划破雨幕。
“住手!!”
皇城司士兵策马而来,为首的将领目光如炬,在几人身上转换,待认出周武赫,急忙拱手作揖。
“原来是周公子!不知可要在下帮忙。”
周武赫甩了甩湿透的袖袍,嘴角勾起得意,上前两步抢过车夫手中的马鞭,高高的扬起头。
“我今日要打死这两个贱民。”
陈千户目光落在礼槿澜和槐云身上,发现少年气度不凡,长相不俗,不像一般人家能养出的公子,而身旁的下人也并非简单。
“你们撞的周公子?”
周武赫急忙应和,“对,这两贱民撞了我马车!”
话音刚落,白衣公子忽然轻笑出声,“你看我们站在街角,如何撞马车?”
周武赫快步向两人走去,走近些后见到礼槿澜,有一瞬呆愣,转瞬便露出猥琐的表情,舔着嘴唇狞笑,“嘿嘿,没想到你这小馆长得不错,是那个青楼的!”
槐云横跨一步,将礼槿澜挡得严严实实,眼中寒光闪烁,手中油伞随手一扬,伸手按在刀柄上。
周武赫有些犯怵,后退了两步,
“嘿………!你们这些贱民,还敢瞪我。”
周武赫似想起还有皇城司的人在,放开胆子恶狠狠的上前,手中马鞭挥向两人,槐云手中刀剑寒光一闪,马鞭还未落下,便已经碎裂落地,只剩下周武赫握住的手柄。
为首的将领立即抽出佩剑,身后士兵一看气氛不对,跟着抽出刀剑,严阵以待。
气息陡然凝滞。
白衣少年伸出一只手,按住面具的侍卫的手臂,不疾不徐道,“周公子是吧!你一口一个贱民,如此粗鄙,只怕教养极差。我和下属走在路上离你们极远,如何能撞了你马车。你马车惊了,却要将怒气发泄在路人身上,一口一个贱民,一口一个打死!”
说完,悠悠的转头看向皇城司等人,摇摇头,“皇城司?你们打算不问对错,不问缘由打杀我们?”
陈千户听着少年这冷冰冰的话,心中直犯冷寒,认真打量少年,确定没有在京都见过这个少年,神色松了几分。
他作为皇城司千户,在京都十几年,京中大小官员的少爷小姐他都能知晓。
“但周少爷说是你们撞了他马车!既然如此,那随着本官去一趟皇城司!”
周武赫直勾勾的盯着礼槿澜嘿嘿奸笑。
礼槿澜突然笑了。
“那好吧!那让我的下属回去给我祖父说一声,以免他老人家担忧!”
陈千户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礼槿澜,“你们两个都要随我一起回去,还报信?你祖父又是谁?我看有没有必要让手下去通知一声。”
一阵哄堂大笑在雨声中散开。
礼槿澜咧嘴一笑,“镇国公府,我祖父叫礼成耀。”
陈千户听完,笑声戛然而止,身体僵住,瞪大眼睛失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祖父叫镇国公!”
少年清脆的声音似能穿透雨幕,令众人听得清晰无比。
此时,微风袭来,吹起地上的油伞缓缓滚远,白衣少年人畜无害的笑了笑,上前一步,将伞递给槐云,“打着,本公子手都举软了!”
槐云心中一暖,稳稳的接过雨伞,撑在少年头顶,他要举高些才能将少年遮挡,这样一看,少年竟只比他矮上半头。
周武赫站在原地,有一瞬愣神,脑中划过镇国公府几个字,礼家在京都低调,但他也能知晓是何含义,怎么随便杀两个贱民就是礼家的。
虽然他爹是宰相,不惧礼家,但他爹近些年让他低调些,不要在外面惹是生非,哪曾想今日只是坐马车赶路急了些,然后就撞个礼家的。
众人傻眼了!
忽然,大街尽头传来马蹄声,八匹油亮如缎的玄色骏马踏着水花而来,铁骑叩击在石板上发出脆响。
两列府卫整齐的脚步声在雨幕中格外刺耳。
街头隐蔽处几个小贩见到这一幕,惊得很快消失没影。
整车由黄花梨打造,在雨幕中泛着温润又刺目的光泽,车辕缓缓滚动,咕噜作响,当马车行至众人面前时,缓缓停下,马车上印刻着镇国公府族徽,夺目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