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间,天色黑下来。
山间的夜色,寂静无声。
萧阙一行人刚拐过一处山坳,便被一阵尖啸的哨声划破寂静。
刹那间,数十名黑衣人从两侧山林蹿出,如同鬼魅悄然将他们团团围住。
黑衣人蒙上面巾,在夜色中仅剩下凶狠的眼睛,手中的利刃在隐隐月光下泛着森寒的光。
萧阙被侍卫保护在中间,眼中闪过幽光,抽出腰间佩剑,高声喝道,
“杀!”
两方霎时陷入激战,刀光剑影闪烁,喊杀声回荡山林。
萧阙武功不弱,一柄长剑虎虎生风,竟令黑衣人一时难以近身,可对方人数众多,招招阴狠。
萧阙的随从渐渐体力不支,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鲜血染红了山路。
萧阙眼神泛冷,侍卫首领紧紧的护着他往后撤退,渐渐地也感到力不从心,额心豆大汗珠滚落,手臂上不知何时被划开一道口子,黑色的血顺着剑身缓缓流下。
“刀剑有毒,殿下,赶紧退!属下等人为殿下拖延时间。”
刀光剑影间,萧阙的人马即将折损殆尽,被迫向着山上撤退,正在这时,一辆马车从转角处,正慢悠悠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礼槿澜倚靠在马车软垫上,杵着脑袋,神色闲适,对前方凶险浑然不知。
突然,三七面色一沉,不知何时手中刀剑已经握在手中,对着马车帘子道,“主子,有情况。”
礼槿澜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难得在山中修养了几天,祛除了些身上的煞气,今日不想杀生。
“告诉前面的人,只过路,不想惹麻烦,还请高抬贵手。”
萧阙听见这冷冰冰的声音,便想到了病秧子,一时被气笑了,嘴角泛着玩味,对着黑衣人道,“这马车是国公府的,你们若是放他走,本殿下今日若是出事,国公府便是见证,你们也休想活。”
礼槿澜微微蹙眉,目光淡淡飘远,手指不经意摩挲。
自称殿下,有意思。
这萧家的臭虫子可真讨厌,阴魂不散,怎么哪里都能遇上。
礼槿澜冷冷一笑,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那我们就在这等着,等你们处理完,再考虑我们吧!”
三七听到吩咐,驾着马车退了两步,将刀剑送入剑柄,冷冷的扫了一眼萧阙等人。
坐旁边的冯喜顺身体已经抖成筛子,暗道完了,他耽误时辰连累公子,他今日一死是小事,连累府中一家老小事大。
想到此处,只求能救下公子,看在这份上放过府中家人。
萧阙听到马车里传来的声音,冷冷一笑,本就不指望这病秧子能搭救,但既然碰上了,新仇旧恨就一并了结。
今日他若走不了,这病秧子陪葬也算解气。
思考至此,他的脸色在夜色中愈发暗沉,脑中想起虚清说他福泽深厚,现在看来,不过是一江湖骗子。
今夜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须臾间,丛林中又响起刀剑声。
礼槿澜坐在马车里有些窝火,伸手撩开帘子,借着月色看向山路上。
萧阙此时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手中刀剑呼啸声腾,身上的玄色锦袍金线绣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一头乌黑的长发略显凌乱,深邃的眼眸寒光闪过,脸颊染上一抹鲜血,仿若地狱修罗,危险又迷人。
礼槿澜砸吧砸吧嘴,一副不关我的事,放下手中的帘子,心中暗道,这家伙身在皇宫中,武功还不弱,可惜啊!
我就说吧!
活不到及冠的家伙!
礼槿澜此时的神情冷漠,毫无一丝恻隐之心。
刹那间,林中一声闷哼传来。
路边倒地的侍卫首领,撑着最后一口气,放出最后一支信号弹,发出凄厉的呼救,“国公府你敢公然违逆九殿下,我等若是活着,定要你国公府陪葬。”
礼槿澜冷笑,中了剧毒还要过嘴瘾。
三七听到声音,循声望去,忍无可忍,想去给还没死透的那人捅一刀,免得一张死嘴让公子听见不高兴。
侍卫首领拼着最后一口气,纵身一跃,救下萧阙,重重的砸在马车上,发出一声巨响,带着马车一阵晃动。
转瞬间,丛林中黑衣人蜂拥上前围住马车,为首之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杀,一个不留。”
三七转头看向马车内,脸色带着一丝焦急。“公子!都要砍到马车了!”
礼槿澜闭着眼似驱赶苍蝇一般随意挥手,佯装咳嗽一阵,“咳咳,本公子病重也不能放过?你们这些人难道是迫不及待想见阎王吗?”
三七一听阎王,手中刀剑寒光一闪,腾空而起,手起刀落,林中又响起一阵兵器声。
萧阙撑着剑站起身,喘了两口气,隔着马车帘子对着礼槿澜道,“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一个病秧子,身边竟有此等高手!”
礼槿澜并未回应,刚刚借着山风吹开的窗帘,扫了一眼萧阙,显然中毒快死地模样,看样子活不了,除非大罗神仙来了。
冯喜顺缩在门框上,抖着身子看向萧阙,两人视线相碰,萧阙阴狠冷冽的扫了他一眼,他急忙缩着脖子避开。
萧阙身中剧毒,头脑愈发昏沉,从怀中摸出一颗药丸吞下,身形虚浮不稳,咬着牙爬上马车,掀开帘子的手抖得厉害。
他此时已经别无选择,大志还未完成,不能死在这山林做孤魂野鬼。
他盯着湛蓝的车帘,眼中晦暗不明,掀开车帘便撞见了一双冰冷的眼眸,正面相视,白衣少年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方外之人,姿态散漫的靠在车璧上,一只脚踏在侧边的软榻上,一只修长的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扬起下颌冷冷的看着他。
萧阙勾唇扬起一抹冷笑,径直坐在白衣少年没有放脚的另一侧,坐下后,两人视线相对。
礼槿澜被这狗皮膏药气笑了,原来在生命面前众生平等,能令一个心高气傲的皇子爬了她马车。
白衣少年嗤笑出声,“几年前,那三箭没让你印象深刻吗?还敢爬我马车?”
萧阙只是冷眼看着她,并未回应,艰难地撑着身子,捂着伤口靠在车壁上喘粗气,雄性男子的气息,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充斥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