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猴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痞气和警惕:“谁啊?找我啥事?”
“猴子,是我,陆辰。”
“陆…陆哥?”猴子显然很意外,语气也变得客气起来,“哎呦,真是您啊!您现在可是大老板了!找我有啥吩咐?”
“帮我办件事,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陆辰直接道。
“陆哥您说!”
“解放路117号,你知道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猴子的声音压低了许多:“陆哥,那地方…有点邪乎,道上的兄弟都说轻易别靠近。”
“我知道有风险。”陆辰说,“我不要你进去,你帮我找个隐蔽点的地方,盯着那院子,看看什么人进出,什么车进出,尤其是晚上。有任何发现,立刻告诉我。”
“这……”猴子有些犹豫。
“五百块。”陆辰加码,“只是盯着,不用你动手。”
九十年代初,五百块对于刚出狱的猴子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行!陆哥!这活我接了!”猴子咬了咬牙,“不过我得先去踩踩点,那一片不好藏。”
“注意安全,别暴露。”陆辰叮嘱。
挂了电话,陆辰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猴子虽然不靠谱,但搞这种盯梢的活,比一般人有经验。
然而,两天后,猴子那边却传来了坏消息。
猴子鼻青脸肿地找到了陆辰,说话都漏风:“陆…陆哥,我对不住你…那地方真他娘的有鬼!”
原来,猴子第一天晚上去踩点,刚找到一个废弃仓库的二楼窗口,能远远看到117号的后门,还没待十分钟,就被几个不明身份的人堵住了。
“他们啥也没问,上来就是一顿揍!”猴子捂着肋骨,龇牙咧嘴,“还警告我说,再敢往那附近凑,就不是断几根骨头那么简单了!”
陆辰看着猴子狼狈的样子,眉头紧锁。
对方的警惕性和控制力,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期。连猴子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油条,刚一靠近就被发现了,还被暴力警告。
解放路117号,简直成了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铁桶。
“他们是什么人?看清楚长相了吗?”陆辰问道。
猴子摇摇头:“天太黑,没看清脸,但个个下手都黑,像是练过的。”他顿了顿,想起一件事,“对了,我被打的时候,好像看到一辆车从117号院里开出来,是辆黑色的……桑塔纳?不对,比桑塔纳高级,车牌号没看清,太快了。”
黑色的,比桑塔纳高级的车?
陆辰心里一动。在这个年代的县城,这种车可不多见。
看来,直接侦查的路子是彻底走不通了。对方不仅防范严密,而且行事狠辣。
必须换个思路。
他看着猴子,递过去一千块钱:“这钱你拿着,去看伤,剩下的自己留着。这事别跟任何人说。”
猴子接过钱,感激涕零:“谢谢陆哥!谢谢陆哥!”
送走猴子,陆辰站在原地,目光深邃。
硬闯不行,那就只能……智取。
或者,等一个契机。
比如,那个自称林强的男人,他还会再出现吗?
税务局的两个人就像钉子一样钉在了办公室的椅子上。
李副所长端着搪瓷杯,慢悠悠地吹着热气,眼皮都不抬一下。另一个年轻的干部则摊开本子,笔尖在纸上划拉着,似乎在记录,又像是在消磨时间。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财务室那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几个会计被叫过来,翻箱倒柜地找着各种单据凭证。李副所长的要求极其细致,不仅要看总账,连几个月前的零星采购发票、车间领料单、甚至是食堂买菜的流水都要过目。
“这张运输单的发票呢?原始发票。”李副所长放下茶杯,指着账本上的一笔记录。
满头大汗的会计连忙解释:“李所长,运输队那边是定期统一开票的,这是结算凭证……”
“我说的是原始发票。”李副所长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没有原始发票,这笔成本就不能入账。”
赵卫龙在一旁看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都蹦起来了。他刚想发作,就被陆辰一个眼神制止了。
“李所长说得对。”陆辰脸上依旧挂着客气的微笑,对会计说道,“运输队的票,想办法去催一下,让他们尽快补过来。”
他又转向李副所长:“您看,厂里刚起步,很多地方确实不够规范,我们一定积极整改。只是账目繁多,一时半会儿也整理不完,要不您先喝口水,我们尽快?”
李副所长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扫了陆辰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们是按规定办事,该查的必须查清楚。今天下班前,必须把所有资料准备齐全。”
这是完全不讲道理的刁难了。
赵卫龙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来:“姓李的!你他妈是故意找茬是不是!谁不知道这是张富贵使得绊子!”
李副所长脸色一沉:“赵老板,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们依法执行公务,什么张富贵李富贵的,我们不认识!你要是再妨碍公务,我们可以请派出所的同志过来协助!”
“你!”赵卫龙气得浑身发抖。
“卫龙哥!”陆辰加重了语气,按住了他的肩膀,“让财务的同志们抓紧时间配合李所长。”
他心里清楚,跟这些人争辩毫无意义。他们就是奉命来拖延时间、制造麻烦的。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赵卫龙之前联系的县信用社,催促一笔给布料供应商的货款划账。
赵卫龙没好气地抓起电话:“喂?!钱怎么还没划过去?!”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赵卫龙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声音也拔高了八度:“什么叫需要重新审核?!上周不是都说好了吗?!……领导有指示?哪个领导?!”
他对着话筒吼了几句,最终狠狠把电话摔了回去,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妈的!”赵卫龙眼睛通红,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信用社那边也卡住了!说要重新审核我们的资质,暂停划款!”
税务上门,银行卡脖子。
陆辰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谣言,探查受阻,税务刁难,银行施压……这一连串的动作,配合得如此紧密,绝不是张富贵一个人能办到的。
他感受到了来自暗处那股力量的森森寒意。
这个“乔”,或者说“乔”所代表的势力,已经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而是开始动用更直接、更具杀伤力的手段,试图从根本上扼住工厂的咽喉。
他们的反击,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