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林诗韵重新埋头，继续修改图纸，陆辰心头一片柔软。这灯下的温暖，与笔记本里透出的冰冷阴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起身，回到外屋的书桌前。
林松的笔记本摊开着，那些隐晦的记录，像一个个密码，等待破解。
他拿起一张纸，开始默写。县里这几年发生的几件大事：城南开发区的奠基、几家国有小厂的改制、某条重要公路的修建……他将这些事件的时间点，与笔记本上那些大额“招待费”、“工程款”、“咨询费”的日期，一一对应。
解放路117号，这个地址，在几个关键时间点前后，都出现了。
“乔”……这个代号背后，究竟是谁？或者说，是哪些人？
陆辰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他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能撬动这块铁板的缝隙。仅仅依靠这些模糊的记录和推测，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直接的信息，甚至……需要一个证人。
林强？那个自称林松弟弟的神秘男人，他说会再来找自己。他是敌是友？他的话可信度有多少？
陆辰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传来赵卫龙略显疲惫但依旧洪亮的声音：“喂，老弟？啥事？”
“卫龙哥，新机器运行怎么样？质检流程都落实了吗？”陆辰问道。
“放心！好得很！工人们热情高着呢！那新流程虽然严了点，但大伙儿都明白，这是为了厂子好！都按你说的办了！”赵卫龙的声音透着兴奋，“老弟，你那套管理方法，真是神了！我老赵是彻底服了！”
“那就好。”陆辰挂了电话，心中稍定。工厂是根基，必须稳固。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笔记本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无论“乔”是谁，他都不会坐以待毙。
第五十五章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县城里开始悄然流传起一些风言风语。
“听说了吗？小河村那个服装厂，看着红火，其实用的都是次等布料！”
“可不是嘛！还有人说他们偷工减料，那外贸单子看着风光，指不定怎么糊弄老外呢！”
“啧啧，年轻人搞厂子，心就是黑！”
这些话像长了腿，从街头巷尾，传到布料市场，甚至传到了几个正在和工厂洽谈国内订单的供销社采购员耳朵里。
赵卫龙气冲冲地闯进陆辰办公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直晃荡。
“妈的！肯定是姓张的那个王八蛋在背后搞鬼！”赵卫龙脸红脖子粗，“老弟，这不能忍！我这就带人去找他算账！”
陆辰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有些冷。“算账？怎么算？你有证据吗？”
“这还用证据？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么下作！”赵卫龙梗着脖子。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陆辰递给他一支烟，“他想让我们乱，我们偏不能乱。”
赵卫龙接过烟，狠狠吸了一口，但怒气未消，“那怎么办？就任由他这么泼脏水？”
“谣言止于智者，更止于事实。”陆辰缓缓道，“把我们的产品拿出来，让那些采购员自己看，自己摸。质量过硬，比什么解释都强。”
赵卫龙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心里还是憋着火。
与此同时，陆辰尝试再次将目光投向解放路117号。他没有亲自去，而是找了个之前打过交道的，在县城跑运输的小伙子，让他傍晚时分开车去那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结果，小伙子回报说，刚开到解放路口，就被两个联防队员拦下了，说是例行检查，查了半天证件，等放行的时候，天都快黑透了。再往前开，就看到117号那边黑灯瞎火的，门口还停了辆抛锚的大卡车，堵了大半条路。
“邪门了，陆哥，那地方好像不太对劲。”小伙子心有余悸。
陆辰听着，手指无声地敲击着桌面。例行检查？抛锚？太巧合了。对方的反侦察能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天上午，县税务局来了两个人，穿着制服，表情严肃。
为首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姓李，是税务所的一个副所长。他推了推眼镜，公事公办的口吻：“陆老板是吧？接到举报，说你们厂存在偷税漏税行为，我们需要对你们近期的账目进行核查。”
赵卫龙一听就炸了：“举报？谁举报的？我们厂刚开多久，账目清清楚楚，怎么可能偷税漏税！”
李副所长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变：“我们是按规定办事。请配合提供近三个月的全部经营流水、发票存根、成本核算、工资表……”
他报出了一长串清单，要求细致繁琐，远超常规检查的范畴。
陆辰拦住还要争辩的赵卫龙，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李所长，没问题，我们一定配合。只是厂里刚上新设备，财务这边有点忙，您看能不能宽限两天，我们整理好了给您送过去？”
李副所长面无表情：“规定就是规定，今天必须提供。我们就在这儿等。”
说完，他就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另一个年轻的税务干部则拿出本子和笔，一副准备打持久战的样子。
陆辰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谣言，阻挠探查，税务“重点关照”……这一套组合拳，接踵而至，目标明确。
张富贵这条狗，又开始咬人了。或者说，是他背后的人，等不及了。
第五十六章
税务局的人坐在办公室里，像两尊门神，气氛压抑。
陆辰让财务人员先应付着，自己则借口去车间转转，离开了办公室。
直接探查解放路117号，风险太高，对方显然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
陆辰走到工厂后院一个僻静的角落，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锐利而冷静。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他想起了一个人——前世跑黑车时认识的一个兄弟，叫猴子。这小子机灵，路子野，干过不少偷鸡摸狗的勾当，但为人还算讲义气。后来因为撬锁被抓，判了两年，算算时间，应该刚出来不久。
这种事情，找官方的人不方便，找赵卫龙太冲动，猴子这种混迹在灰色地带的人，反而可能更合适。
陆辰费了点周折，通过以前的关系，联系上了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