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八点半,阮皎年所在这条街道的店铺大多都闭店熄灯,唯有拐角一家书店还亮着不刺眼的暖光。
书店老板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他整理书时透过窗看见了站在原地良久未动的少女,略一犹豫,便将虚掩的门开得更大。
老板眯眼看去时捕捉到那孩子脸上的茫然。心道这个女孩子怕不是迷路了。
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件,他叹了口气,抬高了声音:“小姑娘,要进来坐坐吗?”
真切的听到了呼唤,阮皎年才确定自己彻底醒来。
她记得自己已找到源头。
那是一扇古色古香的大门,只要打开它或许就能找到琴音的真相。但握上门把手那一瞬间的毛骨悚然又令她僵在原地。
好在她被唤回来了。
或许是被对方善意打动,阮皎年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她边走边摸过脖子取下嘴替,然后拿出本子,开始写字。
嘴替还是留着下次再说。
[伯伯,请问现在几点了呀?]
书店老板发现她的情况,也是一愣,目光中的怜悯更甚。
“快八点半了。”寻常这个时候如果店里没人,他包是要回家刷剧去的。老板看了眼暗沉的天,接着道:“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到这里?”
[事情有些复杂。]
阮皎年内心是有些着急的,想要借电话却想起自己就算想叫人帮忙通知守夜人也无法。
她根本不知道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电话。
阮皎年恨恨想,还是太大意了。
她略微犹豫,用文字简单跟老板解释了自己会出现在这的原因。
下课回家被猥琐男跟踪,慌不择路走到这里。
“这个点,你一个人没办法再出去找路,除非有人来接你。”老板端着一杯茶,幽幽道:“我这家书店,离河不算很远,小姑娘你应该是知道最近发生的事吧。”他叹气,嘟囔着,“也真是晦气,害得我这几天生意都不是很好。”
阮皎年蹙眉,她当然知道,可她也并不是普通人。她点点头,心中涌起另一阵担忧,可是这样再拖下去,她感觉要挨骂了,不仅自己要,还会牵连安楠一起。
书店老板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你不知道你家人的电话吗?”
阮皎年无措的摇摇头。
[我和朋友合租,但是最近她回老家了。]阮皎年面不改色写下这几句话。
“原来是这样。”书店老板在台后找着什么,“那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他摸到一个按钮,轻轻一按。
嗒。
橘黄色的护眼灯亮起,露出书架靠里的空间全貌。
连片的榻榻米和软沙发与五颜六色的桌子交叉分布,给人视觉上的明亮感。
[谢谢伯伯!差点忘问您贵姓了。]阮皎年一手举起本子,一手摸了摸口袋里的胸针。
还好这东西在。
对方说的对,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等,目前没有什么比这个地方更适合借宿了。
老板呵呵一笑,道:“姓冯,单名一个绰。”
阮皎年朝老板微微躬身表示感谢,写字言[冯伯伯,这里有城市地图吗?]
这会是想起星痕为了试探她底子给她布置的作业了。
她暗暗思索着,也不知道用“为了完成探索作业”这个理由能不能混过去。
毕竟星痕的要求,是她到哪就要在脑海中构造出这块的地图,为战术部署提供前提条件。
开个小挂啊哈哈。
“我记得应该是在左手边第七个书架的中层那。”冯绰贴心地指了指具体方向。
顺着他指的方向,阮皎年也注意到了这家书店的独特之处。
每个靠墙书架的间隔处都挂着一幅版画。
阮皎年没忍住,好奇的凑过去,越看,越感到寒意森然。
疾苦,她看到的是满满的民生疾苦。
这幅版画画着一群无辜的孩子,他们睁着大眼睛,高举着空碗。
他们是在向谁哀告呢?阮皎年心头一阵震撼。
隔壁那幅画的色调更加幽暗,皮包骨的婴儿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而他的母亲…
双手抱着头,孤苦的守在床边。
阮皎年喉头堵塞,感觉被重物所死死压牢。
那双眼睛,究竟透着一种怎样的绝望呢?
看女生伫立在画前,久久不能移步,冯绰有些稀奇。
以往来的人无一不觉得这两幅画太苦了。
他们都不敢多看,只是匆匆略过。
偶尔有人惊讶两声,也仅仅是新奇的多看一眼,似是发现什么新大陆。
这孩子…
冯绰开口道:“这两幅,一幅叫《饿》,一幅叫《贫苦》,是同一位德国女版画家的作品,我这的也只是仿品,真迹的震撼更甚。”他的神色由欣赏变为探究,
“我好奇的是,这两幅画是里面最触目惊心的,你为什么能看这么久?”
我…
阮皎年张了张口,在本子上快速写道:[我想到了一些事情,是那个时代很不好的事情。]她的眸中染上凝重。
也仅仅是联想罢了,不可能的。
河神…
河牲……有可能与难民存在挂钩吗?
冯绰说:“也是,珂勒惠支的这两幅作品对底层人宿命的摹写太深刻了,你能联想到什么也很正常。”
阮皎年停止多想,决定先去拿地图。一路上,她还在打量着这家书店。
明明是很活泼的装修风格,但她没来由的感到一股凉意。
也许是看画的后遗症,
也有可能哪里窗户没关!
她暗自安慰自己,迅速找到那排书架,抽出了崭新的地图,正欲询问价格,熟悉的琴音再度响起,她猛地转向老板。
透过书架的空隙,她清楚的看见老板正烧着开水。
怪了。
阮皎年猛地倒退一步。
妈的这特么怎么有这东西?!
一簇火苗一闪而过,将突然冒出的“田螺”燃烧殆尽。
右眼亮起金色星芒,她目光锐利的扫过书店。
不可能只有一只的,103小队情报显示这玩意是成群结队存在的。
但是阮皎年费神观察半天,还真就没发现其他的类田螺神秘。
啊?!
没发现神秘,但她也发现了别的事。
比如,老板其实不是人。
[您是大夏神?!]
阮皎年亮着星星眼,扑到冯绰面前的台面上。对方一愣,显然也是反应过来对面不是普通人。
“不算吧,不过你…真理?”冯绰挑眉,原来司长说的人,真的来了。
是「希望」。
[你知道祂是谁?]阮皎年难得有些激动。
“不知道。”冯绰摇头,“我也就察觉到了真理的气息。”
阮皎年有些失望,不过她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
[您会弹琴吗?]
冯绰顿了顿,推过来一杯热饮,“你听到了,对不对。”虽是疑问,但他神情却十分笃定。
[那这琴音是……],阮皎年困惑。
冯绰指了指一个方向,“左数第七列的第五层,从前往后数第九本书。”末了他不忘补上一句,“如果你不怕的话。”
阮皎年:……非要最后恐吓她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