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佑安很指叩在桌案上,目光落在林氏鬓边微微晃动的步摇上:“只是她所中之毒是醉仙散,这可不是轻易能弄到手的东西。”
林氏的眼中涌上慌乱,在她身侧的姜隐清晰地看到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深深陷进绣帕之中。
她方才还胜券在握,如今余佑安的一句话便让她失了底气,可见她的能耐不过如此,若说她身后没有高人,她是绝不相信的。
“柳先生。”余佑安转头,看着一旁的男子,示意他来解释。
姜隐打量着青衫男子,她不曾听余佑安提及过这位柳先生,也不曾在侯府见过,想来柳先生并非只是他的幕僚如此简单。
柳先生上前一步,向着李府尹抱拳一揖。
“大人,在下乃军中军医,曾随余侯上阵杀敌,荡平苗部,因此对这醉仙散有些研究。”
“昨日奉余侯之命为林姨娘诊脉,验出她所中之毒乃醉仙散。在下也查验了林姨娘所食用的糕点,却发现点心上的毒量微乎其微,哪怕将整盘糕点吃完,也不会有任何征兆。”
“更奇怪的是醉仙散的毒都在糕点外层,内里不见分毫,可见是先做好了糕点,而后在外头撒的毒粉。”
柳先生说着,从手中的食盒中取出一碟糕点,上前放于案几上。
李府尹看了一眼,糕点的样子正是那日侯府赏花宴见过的模样,有一块还被掰开,可见正是那碟物证。
他身子往后一靠,发出一声疑问。
“如此说来,姜少夫人所送的糕点上的毒,并不会致林姨娘腹痛呕血,且这糕点的毒很有可能是后来被人所下。”
柳先生点点头:“不错,而且醉仙散并非轻易可得,若不能取得苗部人的信任,绝不可能得到此毒,可见得此毒之人定与苗部往来密切。”
李府尹挥手让衙役拿走了糕点,而后探身问:“如此说来,想查到此毒的来源是极难了,那岂不是无法通过此毒来查明真凶?”
余佑安身子懒懒一靠:“倒也不是不能,想来柳先生应该有法子。”
听似询问的话,却说得胸有成竹。
刘先生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衙役身边与之耳语了几句,那衙役返身出了大堂。
“醉仙散瞧着只是白色的粉末,易溶于水且无味,但经过此毒的手沾了白矾水,便会变成蓝色。”
余佑安闻言笑道:“既如此,堂上三人且先验一验,若真凶不在你们三人之中,侯府上下全都验一遍。”
姜隐定定的看着他,他的眼神坚定,无形中给了她一份信心。
姜隐身侧的林氏虽脸色不大好,但还算镇定,倒是她旁边的沁兰一直不停地发抖,显见的已是吓破了胆。
没多久,衙役便端着一碗水进来,端至堂前让余佑安和李府尹过目。
李府尹手一挥,衙役又端着水走向下方跪着的三人。
“且慢。”余佑安开口,目光在三人之间游移,而后落在姜隐身上,抬手却指向了另一边的沁兰:“从她开始。”
沁兰抖得跟筛糠似的,惊恐地看着那一碗水向着自己越来越近,不住的往林氏的方向缩着。
她碰到林氏的身体,像是猛然间回神,无措地拉着林氏的衣袖:“姨娘,姨娘。”
林氏如避蛇蝎地甩开她的手,心里同样直打鼓。
衙役站到沁兰跟前,冷冷喊着:“伸手。”
沁兰抖着身子缓缓抬手,但在看到那碗时,突然发狠地推开了衙役,向前连着爬行了三步。
“侯爷,大人,我……”
见此情形,不必验也知深兰是经手之人,只是她够忠心,饶是被逼得毫无退路,也不曾供出林氏。
余佑安一手拍在桌上,厉声问道:“还不快招,你为何要向林姨娘下毒?又诬陷少夫人?”
“奴婢……”沁兰吱吾着还是不肯说。
余佑安转着扳指冷笑一声,向着堂外喊道:“何林,将人带进来”
随即从堂外进来两人,走在前头的那个磨磨蹭蹭畏畏缩缩,后被何琳一脚踹得膝窝上,跪倒在地。
“你且看看,此人你可认识?”
沁兰徐徐转头看了一眼,随即软倒在地。
“昨日你自公堂离开后便去见了此人,还从他手里拿到了醉仙散的解药,你们可认罪。”余佑安冷冷地看着沁兰与林氏,“你们主仆二人不认也罢,左右他是个靠不住的,早就
将你们二人都招供。”
沁兰忽地回头看向林氏。
此时的林氏见大势已去,神情反而更加自傲起来,仰头看着余佑安。
“侯爷,我陪了你三载,伴你走过侯府最为艰难的日子,可你转头就将我忘了。”她看向身侧的姜隐,似疯癫般的怒吼,“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你不会如此待我。”
余佑安的神色随着她的话慢慢变冷:“那是你的自以为,那三年你做过些什么心知肚明,你怀揣着目的到我身边,一切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姜隐怔怔地看着他,如今才知原来侯府宠妾也只是假象。这么看来,宣哥儿的母亲应该是他唯一爱过的女子吧。
她忽然觉得身子一阵阵的发冷,就好像被置身寒冰之中,牙齿都忍不住打起架来。
李府尹一看又是男女之情惹来的祸事,生怕他们再深究下去扯出自己,忙陪着笑做起了人情。
“侯爷,既然是您府中之事,不如林氏和这婢子就交由您和少夫人处置吧。”李府尹话音落下,就忙不迭地挥着衣袖嚷着退堂。
众衙役退去,百姓也被驱离,但李府尹却被余佑安留了下来。
“余大人觉得此事就能如此了结了。”余佑安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姜隐扶了起来。
姜隐踉跄着起身,半依半靠在他身上,浑身都乏力得很,被他扶着,颓然地坐入玫瑰椅中。
李府尹自然知道李佑安的心思,忙拱手作揖告罪:“侯爷恕罪,此事是下官鲁莽,伤了少夫人,改日定当备上厚礼上门致歉。”
余佑安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倒也不必如此麻烦,不如李府尹将你幕后之人请来,让本侯与他当面一叙,本侯往后自然不会再与你计较此事。”
“这……”李府尹迟疑着。
“你便不说,本侯也知是刘家人动的手脚,你收了多少银子本侯不管,但若今日刘家人不来,府尹之位你也趁早让贤吧。”
姜隐挑眉,她万万没想到,此事刘家居然也插了一脚。
李府尹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哪有不应的道理,忙派了人去请。
余佑安俯下身,蹲在姜隐跟前柔声轻问:“可还受得住?”
姜隐点点头,干巴巴地开口道:“既然与刘家有关,我倒要听听他们有何说辞。”
片刻工夫后,刘家的人来了,却并非姜隐以为的苏氏的夫君刘郎中,而是一个更显年轻些的男子。
他行至厅中央,目光环视一周后,落在了坐在一旁的姜隐身上,笑了:“姜少夫人,许久未见,你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