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这个人,还真是够可以的!”宣凝哭笑不得地盯着自己手心里的橘子,只见它原本光滑完整的表皮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长长的豁口,甚至可以通过裂缝直接看到里面的空心,“为什么会想到把假橘子的皮扣开?”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林致雅就站在她身边,态度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因为我以为那是真橘子啊!”
此时此刻,几乎所有的女孩都已经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与周公为伴了,唯有她们二人,还在孤独地穿梭于七扭八绕的回廊之中,走在通往食堂的路上,唯一的陪伴者就只有那些没有自我意识的声控灯。
也不知道林致雅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刚回到宿舍就急不可耐地将自己手中橘子的皮撕开,试图得到一些酸甜可口的橘子肉当作宵夜。
当然了,并没有什么橘子肉,那就是一个普通且廉价的假橘子,表皮是染了色的塑料做的,里头全是空心的。
天知道就凭林致雅这小身板,是如何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将厚实坚韧的塑料皮给生生扣破,还扯出了这么长的一个口子!
传说中的大力出奇迹吗?
宣凝无奈扶额,不由得唉声叹息,“大半夜的,我们竟然还要灰溜溜地跑回食堂换一个新橘子!”
林致雅豪爽地伸出胳膊搭上她的肩膀,脸上不带一丝愧色,“反正也没几步路,你就当是陪我嘛,我胆子很小的~”
呵呵,你胆子小?
前几天晚上,拿着袁婉倾的手机藏在被窝里还戴着耳机看《午夜凶铃》的那个人是谁啊?
你的双胞胎姐姐吗?
唉,但愿现在食堂的门还没锁,不然我们真就白跑一趟了!
二人正在路上走着,突然迎面飞奔过来一个黑衣神秘人,看不清脸,宽大的衣服廓形也让人难以分辨体型,跑得很快,像是正在被什么人追逐;而他身后,刚好就跟着一个女孩,同他隔着几步之遥,紧追不放,那头耀眼的浅金色卷发十分具有代表性。
苏美妡的双眼死死盯着前面的人,如矫健的黑猫凝视着一只奸猾的老鼠,恨不得将其拆骨入腹。而那个黑衣人也是踉跄着步伐慌忙躲闪逃窜,逃跑途中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宣凝的肩膀。
“哎呀!”
宣凝被突如其来的重力撞得摔在了地上,膝盖磕到冰冷的地板,让她不由得发出一阵痛呼。
“嘶……好疼……”
“你没事吧!”林致雅赶紧蹲下来帮她扶正身子,指着前面那个仓皇而逃的背影就破口大骂,“干嘛呀你,走路不长眼睛的,赶着去投胎吗!”
宣凝龇牙咧嘴地靠着墙根坐在地上,轻轻地揉着被摔疼了的膝盖。万幸没有摔得很重,应该最多就是肿个几天,回宿舍拿红花油涂涂就行了。
之前刚磕到的时候是很痛,现在倒是缓和多了,甚至都可以静下心来细细思量。
宣凝侧身望着那道撞了她后快速跑远的黑影,眉头越皱越深。
那个人是谁啊?
看身高像是个女孩子,应该是训练营里的学员吧……
为什么要穿成这个样子呢?
刚刚她撞倒自己的时候,耳边依稀响起了一声“哐啷”,似乎有什么比较小巧的硬物掉到了地上……
那是个什么东西啊……
宣凝将视线放低,在那人刚刚跑过的路面上搜索。很快,她的眼神便锁定到了不远处的一块阴影。
那是一把七成新的水果刀,样子很普通,黑色的刀柄,刀面平滑而锋利。刀刃上还沾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像是液体,深红色的,滴在白色的地板上,汇成了一小片鲜红色的水滩……
“啊!”宣凝尖叫一声,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林致雅的胳膊,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那把刀,“刀……刀……刀上有血!”
被她这么一叫,林致雅也终于看到了旁边地上那把沾有不明液体的水果刀,马上跑过去,用指尖蘸了一点点红液,凑近鼻子嗅了嗅,脸色愈发凝重,“真的是血!”
那个神秘人身上,为什么会带着一把沾有血迹的刀?
这是动物的血?还是人的血?
宣凝的叫声没能使黑衣人速度减缓,倒让在后面追逐的苏美妡步伐一顿,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人影如小雀一般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弯处。
苏美妡眨了下眼睛,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转身就要往回跑。
宣凝赶紧叫住她:“你要去哪里?”
她知道,现在只有苏美妡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食堂。”苏美妡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着她,语句简短,语速很快,“夏程程为了救我受伤了。”
说罢,她便迅速往食堂方向跑,飞舞的衣袖带出阵阵凉风,扬起的发梢表露着焦急与迫切。
殊不知她的这句话,给身后的两人留下了怎样的灵魂冲击。
“夏程程!?”
宣凝顿时感到心头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跟着苏美妡就往食堂方向跑,膝盖上的伤仿佛瞬间全好了,脚踏青云,健步如飞。
只剩下林致雅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看地上的刀,又看看前面两道远去的背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哎!你们……刀……”
好嘛,搞了半天,自己竟然是唯一一个在意凶器的!
思考了几秒后,林致雅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身上的冲锋衣外套,先用布料包着手拾起了那把刀,再将其扔到衣服上,随便叠了几下把它裹严实后,就直接把那包衣服夹在腋下,带着它一路狂奔至食堂。
至于地上的那些血迹,目前暂时也没时间处理了。
一个小时后,训练营的医务室里。
大半夜被叫起来加班的医生虽然憋着满满一肚子的怨气,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帮夏程程处理好了手臂上的划伤。
“伤口挺长的,但所幸并没有很深,可能是因为冬天衣服穿得多,布料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吧。”
医生给夏程程包好了纱布后,便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脖子,随后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拿起笔开始写药方,边写边告诫她:“我已经帮你缝好了针,几个小时后麻药劲过去了可能会有点疼,忍忍就好。”
夏程程捧着自己的左手小臂,创伤的位置已经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像极了白白胖胖的大馒头,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因为麻药的药效,所以现在还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或许,在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的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剧烈刺痛感,会带来生理性的害怕与窒息。好在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仅有的一些畏惧也在身旁朋友的陪伴下,如云烟一般消散无踪。
此刻的夏程程,只是忧心忡忡地问着对面的医生:“这道伤会影响几天后的主题曲考核吗?”
“那个时候,你的这道伤应该长得差不多了,只要不用太大的力气,就不太容易崩开。”医生口罩下传出来的声音一顿,似乎正在组织语言,“可能多少会有些不方便吧,你自己多注意一点。”
夏程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没精打采地对着那只白馒头戳来戳去。
旁边的宣凝赶紧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伤的位置在小臂,而主题曲里面基本上都是腿部动作、腰腹动作和肩部动作,小臂肌肉的受力很少,不会有大影响的!”
呼,但愿吧!
夏程程抬起左臂在她面前晃了晃,出乎意料地还有心思调笑道:“大年初一就见血,真是不太吉利呢!”
“谁说不吉利了?”宣凝拖着她的手臂在病床上放好,冷脸勒令她不许再乱动,“这可是……开门红!预示着你接下来的一年都会顺风顺水,福星高照!”
真是难为她能编出这么一套话,硬往吉祥语上凑。
夏程程噗嗤一下,展颜轻笑,就连一直靠在窗边神色萎靡的苏美妡,闻言都忍俊不禁了起来。
恰在此时,穿着米白色高领打底毛衣的林致雅,正甩着一条湿毛巾溜溜达达地从门外走进来。
“走廊地板上的血迹都处理干净了,我做得很隐蔽,没有人看到,”她潇洒地将抹布往窗台上一扔,余光瞥到地上那件沾着大片深红血迹的黄色冲锋衣,依旧抑不住一阵肉疼,“以及你们谁能补偿我一件外套?”
“等离开节目之后,我会赔给你一件新的。”苏美妡面朝窗外,看不见她的神情,声音倒认得格外干脆,“毕竟今晚的这些糟心事,都是因我而起。”
夏程程眉头一紧,马上反驳道:“怎么会呢?又不是你把我弄伤的!”
宣凝神情凝重地点点头,“没错,这一切都是那个凶手的责任。”
她到底是谁呢?
林致雅走过去,冲着地上的刀扬了扬下巴,“这把刀上能找到什么线索吗?”
“这好像是食堂的水果刀……”宣凝把它捡起来里里外外端详了好一会儿,“应该是被凶手偷来的。”
唉,想想也知道,一个智商正常的凶手,是不会在用自己的东西作为凶器的前提下,还将它大大咧咧地扔在外头。
而且凶手当时还戴着一双黑色手套,上面应该也不会残留指纹。
林致雅往床边一坐,气呼呼地低声抱怨:“那我不就是白糟蹋了一件衣服嘛……”
而且现在一点关于凶手的线索都没有,我们该从哪里入手?
“不好意思。”自进来开始,苏美妡就一直站在窗边,此刻终于是动了动身子,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往门外走去,“我想先出去透透气,等你们要回去的时候,出来叫我就可以了。”
直至她落寞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宣凝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你们有没有觉得,美妡姐刚才的状态很奇怪?”
“是有点……”林致雅点了点下巴,猜测道,“难道是被吓到了,还没缓过神?”
毕竟她才是凶手的真正目标啊。
“我感觉不像……”宣凝努力回想着对方心事重重的神情,愧疚而哀伤的目光,心底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情不自禁地小声嘟囔,“倒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东西,却不想告诉我们……”
她的后半句自言自语实在是太轻,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风给吹散了,连坐在她旁边的林致雅没听清楚,睁着迷茫的双眼,扭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哦,没什么!”宣凝猛地话锋一转,转身冲着夏程程问道,“对了,程程,你今晚为什么会返回食堂?”
夏程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走到半路上的时候,感觉背包的重量不太对,这才想起我的水杯落在食堂忘记带出来了,所以就回去取。”
“这样啊……”宣凝若有所思,手指在无意识地把玩着自己的发梢,试图理清每一根发丝,找到线头,拨云见日。
外头的走廊尽头,苏美妡伸手打开那扇窗户,凛冽的寒风争先恐后地吹了进来,仿佛夹杂着无数的小刀子,冰冷而刺骨。扎在脸上,疼痛难当,却又带来了难得的清醒与刺激。
今晚是除夕夜,但天气却并没有很好,厚厚的乌云一层又一层,掩去了所有的光辉,入眼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孤寂且压抑。
“给!”
耳边传来清亮的声音,如寂静夜空中的启明星,随之而来的是递到面前的一杯温开水。
宣凝见她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决定接过那杯水,便微微一笑,顺理成章地站在她身边,同她一起扶着窗台,抬头欣赏天上那片无聊的夜景。
“唉,大年初一的晚上就这么不太平,真让人寝食难安!”
苏美妡浅抿一口水,平淡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是我连累了你们。”
“都说了,这不关你的事。”宣凝定定地凝望着她,“你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是凶手想要下手的对象,只不过这一次侥幸逃脱了而已。”
苏美妡撩了撩头发,垂眉黯笑,“本该受伤的人是我,不是她。”
没错,是我害了她……
如果当初我没有松开手,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到那个凶手。”宣凝微微侧头盯着她的脸庞,亮晶晶的眸子中充满了探知欲,“美妡姐,你有什么关于她的线索吗?”
苏美妡快速眨了下眼睛,随后平静地摇摇头,“没有,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这就奇怪了……”
宣凝搭着窗台单手托腮,脸上的神情似迷茫又似纠结。
“听程程说,当时你明明就已经快制服她了,甚至还压着她拿刀的手腕,迫使她在自己的肩膀上划了一下。但后面不知道为什么,你又放开了她,这才导致她从你的背后偷袭,而在那把刀要扎下来的时候,程程赶紧跑过去推了你一把,所以你没有大碍,而她却被误伤了……”
苏美妡认认真真地听完了全部,随后冷冷一笑,“你知道的还挺仔细!”
宣凝乖巧地歪了歪脑袋,用天真纯善的语气说出了刺人肺腑的语句,“我以为你当时已经知道她是谁了,所以下意识便想网开一面。”
话音刚落,她便悄悄探头观察旁边人的脸色,试图从中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然而,对方始终是一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表情,如同一座千年冰山,波澜不惊。
但苏美妡的内心,却并不像面上表现的那般淡然。
她的身子隐隐有些发颤,迫切地想要离开。
三月的微风,不仅仅是春意暖,也有可能是钻心寒。
她转过身,直视着宣凝的眼睛,同时淡淡地吐出了一句:“你想多了。”
说罢,她扭头便走,或者说是“逃”,会更准确些。
可惜,总有人会不想让她如愿。
“美妡姐,”身后适时传来清朗温和却又不容拒绝的质问,“当时,你为什么要回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