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吗?”
“不是,我回去是有要紧事,快到齐灵鹤秋后问斩的日子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赵枢衡眼睛里竟然隐隐有了水雾。
“你……哭了?”
他猛然背过身去,用手背擦眼,“没有。你回去,太子会放过你吗?”
“你放心,我有办法,他肯定不会杀我。”
赵枢衡知道自己不能挽留她,没再说什么,抓起扫把开始扫地,扫了一会又问她:
“那你还回来吗?”
“如果我能劝动太子不再杀你,就回来接你。”
“万一你劝不动呢?永远不回来接我吗?”
“不可能,我一定回来接你。”
赵枢衡终于点点头。
朝云离开的那日,赵枢衡委屈得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朝云无端感到一种负罪感。
村里人都来送她,朝云说回家一趟看看亲戚们。
“朝云呐,你可要注意安全,找不到亲戚赶紧回来,那边越来越乱了。”村里人都替她考虑。
“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
朝云告别众人,独自出了村子,凭着来时的记忆,很快踏上官道,一路奔京城而来。
此时太后已经返京,皇上的身体也大好了,太子不敢太明目张胆,姜家人也很幸运地没有受到牵连。
对于六皇子的失踪,太子对外说是跑去北边参军去了。
太后不太相信,“这孩子,怎么不同我说一声就跑去参军了?”
太子说:“孙儿不许他去,他便偷跑去了,不去见皇祖母,恐怕也是怕皇祖母您阻拦。”
太后明显不放心,但当着太子的面没说什么,私下去找皇帝。
“皇帝,太子的说辞哀家是不信的,衡儿一向最孝敬,不会一声不吭自己跑了,难道你一点也不怀疑?”
皇上丢过来一个文书,上面就是李衡参军的记录。
“禁军报过来的,想必是改名易姓跑去参军了。”并将赵枢衡随身的玉佩交给太后。
太后拿在手里,嘴唇微微颤抖。
禁军首领只汇报了李衡报名参军,但后面他被几个士兵挂在树上踢出军队的事却一个字没说。
太后说:“既然如此,你要多派些人手去保护衡儿,每半月就要让他给哀家回一封信以示平安。”
“儿子这就吩咐。”
太后忐忑不安地回去了。
不出半月,朝云回到京城,原来他们藏身的地方离京城并不远。
进京的第一天,家都没回,她就被抓到了承乾宫。
赵徵羽看到朝云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几个月不见,她黑得像个土妞,脸和脖子两个色,一头随便束起的头发像鸡窝一般,穿着陈旧的衣服,浑身脏兮兮。
“怎么了?这是又逃难去了?”
朝云说:“可不嘛,差点被太子您的手下给杀了。”
“这么说,你这些时日就是跟老六在一起了?”
朝云沉默不作声。
“他死了吗?”
朝云说:“死了,刚死不久。”
“尸身呢?带人去挖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殿中安静了一小会,朝云开口道:“我知道骗不了您,但您就当他死了吧,参军死的,这样也不会影响到您的声誉。”
太子一步逼近,“他在哪?”
“我不会说的。”
赵徵羽盯着她的眼睛,问她:“江朝云,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你说会永远效忠于我。”
“殿下,六皇子现在已经流落民间,他也不打算再回来,他不会威胁到你的皇位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赵徵羽被激怒,一把掐住朝云的脖子,威胁道:“江朝云,你以为我真的不会动你?”
朝云脸色慢慢涨红,她哑着声音道:
“殿下你当然会,你连你自己的亲兄弟都敢下手。说实话,在这一点上,我佩服你,也只有你这样的才能坐稳这个位置。”
“只要老六不死,这个位置我就坐不稳。”
“坐稳这个位置靠的是天下百姓的信任,而不是斩尽杀绝。就算杀了六皇子,还有其他皇室子弟,扶持一个来当皇帝,殿下您杀得完吗?”
赵徵羽眼里的杀气依然不减,但他松手放开朝云。
这个人权力越大,就越固执己见,性情就越难琢磨,朝云已经感觉到在他身边压力越来越大了。
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殿下,皇上至今没有舍得下废太子之诏,足以证明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可动摇,连六皇子也不能比拟。但若是这时候让他发现六皇子死在你手里,你今生今世都不可能赢得皇上的信任。”
朝云知道,获得皇上的信任,是赵徵羽一直以来的心结。
见对方表情有些松动,朝云又跪下说:
“殿下,现在最紧要的是北境的战事,若是这时候您能平息战乱,一定能赢得天下百姓的爱戴,到时候顺其自然继承皇位,就算是六皇子回来,也没有任何资本跟您竞争。”
赵徵羽双手背在身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就算如此,你以为你的过错就能免罚了吗?”
朝云低着头,嘴角微微一笑,看来太子愿意放过六皇子了。
“殿下,请让朝云戴罪立功。”
“如何戴罪立功?”
“殿下带上朝云一起,朝云敢保证一定大败乌国,不仅收复这些年大虞北境被蚕食的领土,还能大赚一笔,让乌国再无威胁我朝的可能。”
此时的大虞北部,大量禁军、厢军正在集结,刘易行带领一路军队缓缓向雁门关行进,负责在这里驻守。
多年的剿匪经验告诉他,他驻守的地方十分重要,若是被突破,乌国骑兵将一路南下,再难阻拦。
同行的同僚们聊起来乌国。
一人说:“前些年送过去和亲的贵妃也没啥用,仗该打还是打。”
另一人撇撇嘴,说:“你还真以为人家来求和亲是为了不打仗啊?我觉得就是来试探下咱们大虞皇帝的底线,连自己的女人都能送人,可见有多么害怕乌国,所以人家肯定是要打过来的。”
“可为什么过了几年再打?”
“没听说吗?乌国攻下小金国的一个小城,据说在里面挖到了宝藏,用那些宝藏换了不少兵马粮草,想是这两年做准备了。”
“到底是什么宝藏?”
“这就不知道了,到时候你攻进去,咱们过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哈哈哈哈!”
大笑声混合着马蹄声,传向远方。
刘易行迎着夕阳骑着马,听着闲聊的话,时不时看一眼身后跟着的那辆马车。
一个男子装扮的姑娘探出头来,好奇地四处张望,看到刘易行在马上看她,被抓包似的又缩回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