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火烤过小刀,清理掉伤口外面的腐肉,先用烧酒简单消毒,然后用纱布沾了那浓缩的青霉素水,轻轻涂抹在伤口上。
一天一夜,朝云就这样守在赵枢衡身边,过一段时间给他上上药,喂点水,到饭点了,就撬开他的嘴喂一点稀粥进去。
赵枢衡有时候昏沉沉醒来,一头虚汗,嘴唇苍白,问她:
“我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八道!”朝云鼻子发酸,“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要挺下来呀。”
他说一句话又昏睡过去,再醒来,问她:“我还没死吗?”
“没呢,我已经炼出仙药,你不会死的。”
“仙药……”他又迷糊过去。
过了一个时辰,他再次醒来,“什么仙药?”
朝云抱着他的头,往他嘴里喂水,强迫他多喝:“多喝水,好得快。”
喝了水,他多清醒了一会,然后又昏睡过去了,朝云一个人在破庙里熬着,她也不敢肯定自己提取的青霉素有没有用。
守着一个快死的人,在一个荒凉的破庙里,比鬼故事里讲得还可怕。
半夜,朝云点燃一支蜡烛照明,给赵枢衡上药,他忽然醒了,说:“我母妃来了,她来接我了。”
朝云一下子跳起来,“她在哪呢?我把她赶走!”
然后张牙舞爪一阵乱舞,累一身汗,回身一看,赵枢衡又睡着了。
她一边期盼外面不会有人找来,一边期盼赵枢衡快点醒来。
但赵枢衡叫不醒的样子,让她的信心慢慢消失。
她已经在考虑,要是赵枢衡死了,她回去怎么跟赵徵羽交代。
要是赵徵羽还要砍自己的头,那时候能用什么方法保住脑袋?
想了一会,朝云觉得头疼欲裂,靠在赵枢衡旁边睡着了。
刚睡了没一会,她听到有人哭。
醒来一看,赵枢衡睡梦中在哭泣,身子时不时抽动一下,嘴里呜呜咽咽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六?你怎么样?做噩梦了?”
朝云摇了摇他,又拍了拍他,不见醒来,似乎魇住了。
听说睡梦中的人,如果有失重感,就会立即醒来,于是朝云将赵枢衡上半身扶起来,然后松手,让他自己往后倒。
快摔倒的时候,赵枢衡猛然醒来,伸手抓人,朝云赶紧扶住他。
“你终于醒了,一定是我提取的青霉素管用!”朝云激动坏了。
只见赵枢衡一头虚汗,两眼湿润润的,惊恐又无助地睁大眼睛,紧紧抓住朝云,“你没走啊?”
他抱着朝云的胳膊哭起来,“我梦到你走了,我一个人死在这里,有野狼在啃我的身体……”
“都是梦都是梦,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的。你看我不是好好在这的吗?做噩梦一定是你的身体在试图唤醒你,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朝云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了他好一会,他才慢慢睡着,朝云放他躺下,然后去煮一些粥饭。
她出钱从农户家里买了些现炒的菜,端回来,赵枢衡还在睡。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不是很烫了,伤口也不再流血,她解开纱布,又给他上了一回药。
“真是个好东西啊!”朝云将剩下的青霉素溶液倒入一个小瓷瓶里,密封好,贴身带在身边。
有了这个东西,她就能治愈好多病,想着想着,她忍不住要笑出来,只好捂着嘴。
“你笑什么?”赵枢衡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比之前清醒多了。
“哦,我笑你活过来了。”朝云打开盖着的碗碟,开始给赵枢衡喂饭。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但身体虚弱,不能自己吃饭。
朝云说:“别害羞了,你昏迷的时候衣服都是我给你脱的。”
赵枢衡这下脸更红了,别开脸不敢看。
“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赵枢衡问:“你喜欢的人,不会介意吗?”
“他呀,他知道前因后果就不会介意,否则我也不会喜欢他了。快吃饭!吃了饭好得快。”
朝云一筷子一勺子喂他,吃了大半碗,他吃不下了。
朝云自己狼吞虎咽给吃完,边吃边说:
“身上的银子都花光了,这也没有邮局和胭脂铺,所以这是最后一顿饱饭了。多吃点,省得做个饿死鬼。”
赵枢衡问她:“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朝云说:“你这样子肯定不能去河东路了,找个地方先养伤吧。”
赵枢衡点点头,背过身去,缓缓躺下来,看着烛火投在墙上的江朝云的影子,慢慢睡过去。
等赵枢衡能够行走,朝云花光最后几个铜板,从农户家里买了些蒸饼做干粮,让小毛驴驮着赵枢衡离开。
他们不能往繁华的地方去,就往偏远僻静的小村庄走,躲开太子的搜查。
翻过一座山,朝云发现一个隐蔽于郁郁葱葱绿树中的小山村,她一眼就喜欢上这里,决定在这里住一阵子,将赵枢衡的伤养好。
进了村子,赵枢衡和小毛驴在树荫下等着,朝云找到里正,用自己的一对耳环换了一个小破屋子居住。
小茅屋有两间,一间正堂一间卧房,连在一起,外面还有个破棚子做厨房,临时给小毛驴住了。
因为耳环比较值钱,里正送来一些锅碗瓢盆的,还有一床破棉被。
朝云将棉被铺在土床上,让赵枢衡睡,自己铺了些稻草睡地上。
山村里夜晚很凉爽,风吹来还挺冷的,但破屋的窗子也是破的。
夜里朝云忽然醒来,发现赵枢衡叮叮当当在补窗户。
“你补它干嘛,咱们也待不了几个月就要走。”
赵枢衡说:“就算只住几个月,也不能将就啊。”
朝云不管他了,自己睡着,第二天一醒来,发现棉被在自己身上盖着。
屋外小毛驴饿得自己跑出去找草吃,朝云将仅剩下的一块蒸饼一掰两半,烧了些水泡了,两人吃了,然后起身。
赵枢衡立即问她:“你要干嘛去?”
“上山找点吃的去。”
“我跟你一起。”
“你这样子老实在家待着吧,你看这地,这杂草,你会扫地拔草吧?”
赵枢衡点点头:“我会。”
“那你就在家里收拾收拾,等我回来。”
“好。”
这一声好十分乖巧,朝云有种错觉,感觉自己好像娶了个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