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牧兰渊将圣旨收了起来,唇角笑意更深。
“往后,本王便不是那上不得台面的外室了。”
池衡:“……”
池衡默默的瞧了一眼阴霾尽散的自家主子,只觉得头都在隐隐作痛。
他不信主子没有发现,姬离这是以恩宠为枷锁,用礼遇换实权,岁岁来朝之制逐步削弱东夷自治,华美辞藻下,每一句皆是制衡,柔情背后唯有江山永固。
池衡叹息一声。
“她的意思是若与主子有了孩子,或可继承大统,也可承继东夷王位,如此一来,也算了却主子一桩心事。”
牧兰渊闻言,唇角笑意更深。
“她既松口,便是允了本王最初的请求,况且,我们的孩子承继东夷,于她而言也是好事。”
池衡瞧着自家主子脸上真心实意的笑,轻轻垂下眼睫。
罢了!总归也不是这姬离的对手,她对主子也并非无情,如今这局面,也挺好的。
只是……
想到夏棠今晨送来圣旨那冷淡的模样,池衡心中划过一抹酸涩。
她竟半句告别之言也未说。
瞧着池衡此刻的面色,牧兰渊挑眉:“那夏棠走了?”
“嗯。”
“便没留下个只言片语?”
“没有。”
“如今天下大定,东夷这里也暂无要事,你若……”
“不必了。”池衡行了一礼:“她于我而言并无甚不同,可有可无罢了,况且我东夷又不是没女子,若我想嫁人也不难。”
话落,他便退了出去。
牧兰渊无奈的摇了摇头,到底也没有多少说什么。
……
夜风卷着凉意灌入偏殿时,顾珩正跪坐在冰冷的金砖上。
殿内只有一盏将熄的宫灯,映得他苍白的脸如鬼魅。
\"北疆王族……全死了?北疆……被灭国了!\"
他指尖死死掐进掌心,指甲陷进皮肉里,却觉不出疼。
喉间滚动的呜咽被他生生咬碎在齿间,唇上渗出血珠,顺着下颌滴落在素白的衣襟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顾珩自北疆带来的贴身小侍跪在地上,声音哽咽。
“是,王首级悬于朱雀阙三日,最终被送往各国以作威慑,世女……被缢杀于宗庙阶前。\"
顾珩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嘶哑,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撕扯出来的。
他抬手捂住脸,指节发白,肩膀颤抖得厉害,可眼泪却一滴都流不出来。
早在被当做贡品送入西越后宫时,他就已经不会哭了。
殿外传来宫侍的嬉笑声,他们在议论新东夷王,也在议论姬离如何英明神武,如何踏平北疆。
顾珩猛地蜷缩起身子,十指狠狠抓挠着地面,金砖上留下道道血痕。
他想起阿姊临行前塞给他的那枚狼牙,如今还藏在他的枕下,可赠他狼牙的人,头颅早已滚落在故国的泥土里。
顾珩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去,喉间腥甜翻涌,一口血沫溅在袖口。
他盯着那抹刺目的红,忽然想起自己入后宫那日。
没有仪制,没有册封礼,甚至没有见到主上一面。
他只是被随意丢进这座偏殿,像一件无用的战利品,连被把玩的资格都没有。
夜更深了,花落无声。
顾珩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铜镜前。
镜中人长发散乱,眼底血红,唇上咬出的伤口还在渗血。
\"姬离……\"他低喃着这个名字,像在咀嚼一块冰,冷得刺骨,却又舍不得吐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