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萧景接过药粉的指尖微微一滞,旋即扯开衣襟撕下一角布条,将绝命散仔细包裹后,扬手将药粉包甩向狼群,借着林间的山风,药粉瞬间弥漫开去。凄厉的狼嚎声此起彼伏,沾到药粉的野狼抽搐着翻滚,绿色瞳孔逐渐蒙上灰翳。
“驾!”周萧景翻身坐回马背,长鞭狠狠抽在马车的马臀上。受惊的马匹嘶鸣着狂奔,车轮碾过狼尸发出闷响。周吴氏死死攥着车辕,透过剧烈晃动的车帘缝隙,看见周萧景后背绽开新的血痕,方才护周吴氏时,周萧景被狼爪撕开的伤口正汩汩渗血。
“大少爷受伤了。”知春急得眼眶发红。周吴氏摸出袖中帕子,却见周萧景头也不回地扬声道:“无碍,快到了。”
话音未落,山道尽头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十余骑黑衣人飞驰而来,为首者腰悬周家令牌。
“大少爷,大奶奶。”领头黑衣人翻身下马:“老爷听闻途中有异,特命我等前来接应。”领头黑衣人目光扫过满地狼尸和周萧景染血的衣衫,瞳孔骤缩:“这些贼人……”
“先护送大奶奶去念慈庵。”周萧景打断领头黑衣人的话,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周萧景摘下腰间玉佩抛给领头黑衣人:“你带半数人沿路搜查,注意枯枝断折的痕迹。”玉佩在阳光下折射出寒光,隐约可见背面刻着的暗纹,那是周家死士令。
马车重新启动时,周吴氏望着周萧景挺直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锦帕边缘,绣线断裂处勾住了周吴氏的指甲。二十余年来从未出过差错的周家商道,为何今日危机四伏?那些写着“周”字的白绫,又究竟是谁的手笔?
日头当空时,念慈庵的飞檐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念慈庵朱漆大门缓缓洞开。周萧景率先翻身下马,血腥味在转身时扑面而来,周吴氏这才看清周萧景后背的血已浸透三层衣料,在白缎上晕开狰狞的暗红。
无悔师太匆匆迎出,目光扫过众人狼狈模样:“可是遇上了劫道的?”
周萧景摆摆手,待知春将周吴氏扶下车后,道:“劳烦师太安置大奶奶。”周萧景伸手按住腰间伤口,指缝间渗出的血顺着掌心滴落在石阶上:“我需借用庵中静室处理伤口。”
无悔师太颔首示意小尼姑带路,却在转身时压低声道:“半月前,有个浑身带伤的少年倒在庵外,自称是周家商队的。”无悔师太意味深长地看向周萧景:“少年说:商道沿途的路标被人做了手脚。”
周萧景蹙起眉,暗忖:山道上那些看似自然折断的枯枝在脑海中闪过。若路标被篡改,那些写着“周”字的白绫便不再是巧合,有人熟知周家商队的路线,甚至能调动本该守护商道的暗桩。
静室中,周萧景解开染血的衣衫,铜镜映出背后深可见骨的爪痕。黑衣护卫捧着药盒的手微微发抖:“大少爷,这伤……”
“无妨。”周萧景接过匕首,就着烛火灼烧刀刃:“去打听那少年的情况,尤其是他昏迷前说过什么。”刀刃刺入伤口的瞬间,周萧景的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冷汗顺着下颌滴落在青砖上。
暮色初临时,搜查的黑衣人带回消息。在离此三里的枯井中,发现了三具周家护卫的尸体,每人心口都插着半截刻有暗纹的箭羽,正是周家死士令的纹路。
周萧景攥着染血的绷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意味着周家内部早已被渗透。更可怕的是,父亲派来接应的人,究竟是救兵,还是另一重陷阱?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尼姑跌跌撞撞闯进来:“周少爷,周大奶奶房中的窗户被人撬开,窗台上……有这个。\"小尼姑颤抖着递出半截白绫,白凌上歪斜的“周”字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
周萧景猛地起身,伤口崩裂的剧痛似的周萧景眼前一黑。周萧景扶住桌沿,目光扫过白绫上的字迹,与山道上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次多了几滴暗红的血渍,宛如泣血的符咒。周萧景指尖摩挲着白绫上的血渍,血腥味混着潮湿的霉味钻入鼻腔。白绫材质是西域雪蚕丝,质地柔软却坚韧异常,正是用来制作这等白绫的绝佳材料。
“周少爷,无悔师太请您去后山。”小尼姑话音未落,窗外骤然响起破空之声。周萧景旋身挥袖,三支淬毒的袖箭钉入梁柱。
周萧景大步穿过回廊。夜色中,后山竹林沙沙作响,月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斑驳光影。无悔师太手持禅杖立于崖边,脚下躺着具黑衣人的尸体,胸口插着的箭羽与枯井中护卫的如出一辙。
“此人试图潜入庵中密室。”无悔师太掀开尸体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疤痕的脸:“周少爷可识的此人?”
周萧景蹲下身,从尸体怀中摸出半张泛黄的图纸,上面用朱砂勾勒着念慈庵的布局,密室方位被重重圈起。更令周萧景心惊的是,图纸边缘还画着个古怪符号,与商道旁某块断碑上的刻痕完全一致。
“来人呐,救命……”知春的惊呼声从庵内传来。周萧景抬眼望去,只见周吴氏暂住的厢房火光冲天,火苗舔舐着窗棂,将半截悬在窗外的白绫烧得蜷曲变形。
周萧景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火场,浓烟呛得周萧景喉间一窒:“快取水。”周萧景撞开厢房木门,热浪裹挟着火星扑面而来。周吴氏蜷缩在角落,知春用浸湿的被褥死死护着周吴氏。周萧景扯下衣襟蒙住口鼻,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将两人半架半拽地拖出火海,
刚踏出门槛,身后房梁轰然坍塌,炽热气浪将三人掀翻在地。
“大奶奶可受伤?”周萧景单膝跪地急促喘息,指腹擦过周吴氏手臂的燎泡,指尖微微发颤。不等回答,无悔师太已领着僧众提水赶来,火势渐弱时,满地狼藉中唯有半截焦黑的白绫还在阴燃,蜷曲的残片上暗红血渍愈发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