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看着那威风凛凛的白狼,像狗一样吐着舌头一步三回头,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她好像傍上真神女了?
一个激灵回神,她望向言清的目光更是崇敬,捏着手里的玉佩,行礼时面色严肃像是正宣誓加入某个宗教。
“是,小姐。”
报仇有望的雀跃闪烁在眸光里,小白的出现更是坚定了她追随言清的心。
言清没忽视她的神情变化,小白的突然出现在意料之外,却算是给她带来了不少惊喜。
虽然戚恒没死成让她觉得有点遗憾,但既然他都已经往这里靠近,不如先利用一番。
那枚玉佩是戚恒的贴身之物,在他心里重视度不低。
她刚好可以借无意捡到之事,让其欠自己一个人情。
这般思忖着,言清却没想到,小白连同玉佩送来的,竟还有份救命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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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女降临的消息一经传开,两国皇室蠢蠢欲动。
北幽更是有了谁能带回神女,谁就是下任储君的说法。
因此几位皇子均亲自去往各地,寻找适龄女子。
只行三的成许表现得没那般积极,仅是派出身边护卫出城。
戚恒前往草原,回程时却身边却无一女子随行,得知这个消息,某些有心人暗地里松了口气。
成许母亲也就是老皇帝巡游时看中的民女,带回宫勉强封了个不高的位份,产子时大出血而没能保住性命。
捡回条命却无人庇佑的成许,幼时很是苦了段时日。
直到老皇帝某天睹物思人念了丝旧情,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存在。
他最是擅长察言观色,平日课业只维持在中等水平,实际藏拙于身,以降低几个兄弟的警惕。
平日里时不时出品几首田园诗,借此表现自己对闲云野鹤生活的向往。
在所有人面前,都一副不争不抢的老好人形象。
只最受他信任的戚恒,见过他才华不得施展抱负无法显露的苦闷一面,也知晓他不敢放到明面的野心。
大皇子无能好色,二皇子暴躁易怒,四皇子不知所向,五皇子嗷嗷待哺。
戚恒私心里认为,只有三殿下才是北幽未来的救星。
而当成许告诉他,神女在戈什大草原出现时,他脑海里很快浮现出少女骑在白狼上,带着股睥睨俯视他的画面。
除了将自己从地狱救出的她,再无人能配得上被尊为神女。
所以心中已有人选的他,带着手下直奔初次与言清见面的河边,又找去了草坡背面的坑洞。
只可惜无功而返。
他以为言清是被太多人打扰才不肯出现,便打算将府中人先送回去,向成许禀明自己被驭狼少女所救之事,再只身前往草原寻人。
却在经过城外村庄时,听到几个老人谈论起神女落脚村中治病救人的事。
他心兀的一跳,期许缓缓爬升,连忙下马派人前去打听。
探子身影才出现在前方,他便已迫不及待提步迎了上去。
“那些人说的可是真的?”他问。
探子拱手,神色激动:“回大人,千真万确,属下去时,恰逢神女救人。”
\"那细若毫丝的银针扎在人面中额间,方才还死气沉沉的病人,霎时便生龙活虎。\"
他又着重描述了“神女”的衣着与外貌,只道是“白衣羽鹤,貌比天仙”。
戚恒听得也是一喜:“叫所有人下马,步履前行,莫要惊扰他人。”
快步间,他想到什么又问:“神女周围可有见一彪悍雪狼?”
“未曾。”属下仔细回想,摇头应声,“只一面具遮脸的白衣男侍,与二八年华的清秀丫头随行在侧。”
戚恒沉默片刻,心中略有失望。
他记忆中的神女孤身一人与兽为伍,衣着简单朴素不施粉黛,有股浑然天成的娇憨与亲和。
反观部下所形容之人,装扮独特面若秋霜,还有专门伺候的人在旁。
他脚步停顿,心下泛起一丝犹豫。
自己刚要经过就听闻有神女在村,派人前去打探又正好瞧见对方医病救人,未免过于巧合了些。
莫非是其他几个殿下存心设计?
虽然觉得个中疑点重重,但他还是决定先去瞧瞧。
其中是否有诈,他须得亲自走上一遭才能确定。
“大人,就在前面。”负责引路的手下指了指前面的岔路口。
戚恒带人赶到时,面前已经围了一群人,除了本村的一些孤寡老人,还有邻近几个村落特意过来的平民。
言清选择问诊的位置是村中破败不堪的庙前,原本里头供奉的是山神,后来改成了佛寺。
只是战火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发现佛祖救不了苦,也救不了贫,香火便也日渐凋零。
偌大的空地上,摆在她面前的也就一张掉漆的旧案,图桑跟兰因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
正在诊脉的,是一脸色蜡黄的中年妇女。
这是今天的第三个病人,每日诊问三人是她定下的规矩。
能被她挑中的都面带死气,而其余大多只有些头疼脑热的简单问题,皆被留在一旁置之不理。
见识过她一手化腐朽为神奇的针灸术,没被选上诊治的人不敢有半分怨念,跟着一些凑热闹的人屏息凝神伫立围观。
“让开,都让开。”手下提高声音就要开路,被戚恒抬手阻止。
他从腰侧取下一个钱袋子,亲自用钱币换去了靠近的位置。
言清明媚光洁的容颜入眼,与脑海中出现在濒死的自己跟前的身影重合。
戚恒捏住钱袋的手颤了颤,言清站起身时,他视线刚好落在她腰间。
垂坠在裙摆的,正是他不离身的玉佩。
果真是她救了自己。
确认了心中想法后,他细长若刀锋的眸子掠过一抹惊喜。
言清视线淡淡瞥过一眼,从妇女身上取了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后,吩咐图桑去备些药材。
两人离开小队时,葛安大叔叫人凑了些路费,大闹成夙驻扎地那晚,她还顺手牵羊拿了几个分量十足的钱袋。
大概率是哪些畜生搜刮的民脂民膏。
用来给百姓救命,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谢谢,谢谢神女。”妇人只感觉浑身一轻,气息舒畅后立刻跪下就要给她磕头。
兰因将她扶住。
言清垂眸看她,柳叶眼里慈悲流转:“神说,圣光普照之处皆为庇佑之所,所以你要跪的不该是我。”
一缕阳光恰好从她身后探进破庙中,她纤细的影子刚好将大佛投下的阴影驱散。
她整个人都好似被镀上一层金光。
妇女不解,只挣脱兰因搀扶,一味磕头感谢。
其他围观众人亲眼见她方才气若游丝被抬上来,言清只轻轻在她眉心一点,她便能自行起身坐在桌前诊脉。
区区几根银针,就叫她沉疴散尽,面色都肉眼可见红润许多。
不知是谁带的头,一声“神女庇佑”从人群传出,其他人也跟着跪下大喊,从众者甚多。
言清还是那副高冷神色,仿若神明无喜无悲,她径直转身离去。
兰因告诉妇人该从何处取药,便也紧跟着她而去。
一群百姓都跪拜在地,只戚恒等人站在人群中显得异常突兀。
戚恒记下了兰因所说的取药地点,让所有部下都去村口守卫。
大批人上门,不像是请神女出山,倒像是带着股压迫意味,反而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为表诚意,他整理好衣襟后独身前往。
言清所住的院子外堆满了一些蔬菜干肉,这几天她免费义诊救了些人,朴实无华的百姓为表感谢特意送了些自家珍藏的东西。
不值当什么,但礼轻情意重。
戚恒赶到时,兰因正在整理这些,命人合计过后分发给附近几个村落生活困苦的人。
“小姐说了,有用之物当用有用之处,才能体现它们的价值,你把吃食归类运去给需要它的人吧。”
兰因说起自家小姐,杏眼里满满都是崇拜。
戚恒喃喃低语,重复她那句“有用之物当用有用之处”,胸腔中忽而荡漾起一圈柔情。
目含慈悲,心系民众,能给予草原光明的神女,合该是她这副模样。
兰因注意到他,皱着眉道:“我家小姐不见任何人,若有所求,请明日晌午前往村庙。”
见她语气不善,戚恒立刻明白,定是先前不少人前来,给她们造成了困扰。
他上前有礼抱拳:“在下戚恒,乃北幽三皇子麾下护卫军统领,替我家殿下求见神女。”
听说是北幽皇子的人,兰因想起害死自己亲人的也出自北幽皇室,只觉得他们都是一丘之貉。
仇恨上头,她面色更加难看。
口快一声:“不见。”
担心给言清招惹麻烦,她又立即改口:“你先等等,我去问问小姐。”
“多谢姑娘。”戚恒态度一直表现得很是谦卑。
兰因刚进门,不待说话,言清便开口:“让他回去。”
“好!”兰因眼睛一亮,跑得比兔子还快。
对于言清知道外面有人来找一事,她半点奇怪都没有。
她家小姐可是神女诶,提前预知到什么有啥好惊讶的?
有这种想法加持,估摸着不管言清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在她眼里都是正常的。
【清清清清,你有没有什么很喜欢很喜欢的东西呀?】
许是见她觉得无聊,小八找话题问道。
言清笑了笑:“喜欢你呀。”
小家伙立刻变成了红蛋,头上的花开心得左摇右摆。
【我也喜欢清清,很喜欢很喜欢……】
是宿主让它在即将被毁灭的时候看到了希望,也是宿主的信任使它这个虚无的灵魂疯长出了血肉。
可惜它太过无用,在几个位面里都没能帮上什么忙。
只偶尔在系统空间里跳个草裙舞给宿主解解闷。
进入这个位面后,小八话多了不少,絮絮叨叨的,跟个操心孩子远行的老妈子似的。
言清逗弄它几番后,思考起它提出的问题。
“若说喜欢,大概是和平吧。”
回想起本源世界的自己,明明挺遥远了,却又让她感觉很近。
被小八绑定的事仿佛就出现在昨日。
她曾生存在战火纷飞里,所渴望的不过是岁岁安平。
小八将她的话记在心里,正要跟她多聊两句,出去不久的兰因又跑回到房里。
“那个人他坚持要见小姐。”小姑娘眼睛瞪得老圆,捏着拳头有些气愤,“那些王公贵族鱼肉百姓,他们找小姐准没什么好事。”
言清朝她招招手,她憨憨走过来,疑惑眨眼:“小姐,你是要吩咐我怎么把他打出去吗?”
“驱逐了他,咱们怎么名正言顺入城?”言清捏捏她的脸颊,低笑出声,“你不想报仇了?”
兰因连忙正色:“还是小姐考虑得周到。”
纠结着脸思索了会儿,她继续道,“那要现在叫他进来吗?他说自己是三皇子的人,我听阿父说,三皇子是好人。”
言清只让她回个不见,在她木愣的神情里,嗤了声:“这世上哪有什么纯粹的好人。”
为了得到想要的利益,坏人也可以伪装成好人。
她选择成许,也不过是想借他的手除想除的人罢了。
大皇子母族强,虽然没什么大才,但是呼声最高的下任储君人选。
二皇子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背后势力定然也不简单。
明面上站队成夙的密宗,极有可能暗中在扶持二皇子。
因为成夙背后是错综复杂的世家力量,一旦由他继位,世家地位巩固,齐心之下,他密宗想分一杯羹并不容易。
老二成江则不同,四皇子遇刺失踪后,皇贵妃在宫中暴毙,如今二皇子的母妃正受宠。
巫萨骗得老皇帝欢心,自然不敢做什么违抗他喜好的事。
且成江冲动鲁莽,什么都表现在脸上,最是好控制。
代入巫萨的身份,为了让神权大过王权,她会拥护成江上位,再引他做些触犯众怒的事。
如此便能以替我佛解救众生疾苦的名义,顺理成章将他拉下地狱。
而院外的戚恒,又以故人名义求见,三请而受拒也不气馁。
只觉是自己表现得不够虔诚,愣是从天亮等到天黑,又守候至天光乍破。
言清本就只打算晾他一晾,翌日晨起,便叫图桑将人招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