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这些年,你就是与凤凰一起度过的?”
返回天界,三人刚到槆昌宫门口,九尾便匆匆过来拦住,气势汹汹质问:“螭!你究竟去哪里了?为什么一声不吭消失那么久!”
凤凰自然不会由着九尾指责螭,挡在他面前姿态不卑不亢,“螭确实与我在一起,我们已经拜过天地,多说无益,九尾,你还是早些放下吧。”
“凤凰!你说什么?你们结了姻缘?那我呢!”九尾上前揪住凤凰的领口。
两人剑拔弩张,被白晒一把推开,她厉声喝道:“都让开,敢在这里动手,你们有多大的胆子?”
她紧紧拉着螭的手,进入娲神宫殿前不忘警告两人:“倘若你们敢私自斗殴,别怪我不留情面。九尾,我知道你心里憋屈,只是如今螭失了记忆,你若有任何不满,等娲神恢复螭的记忆,往后再说你们之间的事。”
“失忆?”
九尾抱臂朝凤凰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一顾:“我说你怎么哄了螭跟你结姻,原来是趁人之危,你放心,等螭恢复记忆,肯定会立刻与你决绝!”
凤凰没有说话,目光追随螭离开的背影,心往沉了又沉。
倘若真如九尾所说……也只能说他与螭的缘分不够吧。
九尾气定神闲,螭当初对他有多好,是众人皆有目共睹的。
仙雾团团、浩烟如云。
砧骨池旁。
“螣蛇,往后,你还是少惹娲神生气吧。”
砧骨池中,螣蛇躯体满是伤痕,枯槁如死木,连脸上都沾满血污。
白晒实在心疼螣蛇,她与螣蛇皆为娲神所造的蛇神,相较旁人,两人自是亲近许多。
螭一向得娲神厚待,不知这次犯了什么错,居然要在砧骨池熬三个月。
螣蛇缓缓眨了眨眼,他如今连话都说不出来,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勉强发出一个气音:“渴。”
“你渴了?等我回去给你取水,一柱香时间便回来。”
螭沉默应下,飘在水面宛如浮尸。
他听力极佳,自然听得到白虎和凤凰朝这边走来。
白虎对白晒有意,众人皆心知肚明。
“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凤凰,白晒眼睛一亮,欠身行礼,柔声细语说道:“凤凰瑞兽,不知是否随身携带眼泪?螣蛇他口渴难耐,还请您慷慨解囊。”
白虎急忙撞了撞凤凰的胳膊,比白晒还心急,催促道:“快、快拿出来。”
凤凰略一皱眉,摸出赤红瓷瓶递给白虎,看着他殷勤地双手奉与白晒,目光一转,落到旁边砧骨池中。
只见池中漂浮着一块分辨不出人形的血团。
螣蛇惹怒娲神被罚,此事人尽皆知。
只是没想到螣蛇会受这么重的伤,且娲神处罚螣蛇的原由不明,这就更加令人奇怪了。
“白晒护法,娲神娘娘要去一趟炎地,命我前来寻你,还请快些去吧。”
凤凰收回望着螣蛇的眼神,低头见白晒捏着瓷瓶左右为难,大约在纠结是先喂螣蛇喝水,还是先去见娲神复命。
“娲神催得紧,护法还是快些去吧。”
螭也沉入水下,摆明不要耽误白晒去见娲神娘娘。
见状,白晒只好放下瓷瓶,离开前不忘对螭道:“等我回来,立刻来见你。”
螭浮出水面,无声点头,他目送三人离开,继续闭上眼感受疼痛,想来要忍到下次白晒看自己。
不知过了几天,他终于又听到了旁人说话声音。
是朱雀与九尾狐。
“我听玄武说,魔界种着一种叫做烟火木的草株,能够使人心绪平静,只可惜你我都无法闯入魔界采摘。”
“往后机缘巧合,说不定能够得到呢。”
两人说着话似乎分开,不在一处走动,螭只听到一个正在接近的脚步声。
“水……水。”
他渴得要命,再也忍不住了。
“谁在说话?谁!”
九尾仔细分辨,终于发现声音来源于砧骨池中,他蹲在池边,小心翼翼问道:“螣蛇?是你在说话吗?”
“渴。”
九尾一怔,拿起一旁瓷瓶打开嗅了嗅,确实是可以饮用的水后,看着五官难以辨别位置的螣蛇有些犹豫,他硬着头皮给螣蛇倒水。
一个不稳,水浇了螭满脸。
螭忍不住睁眼瞪九尾狐,只是对视刹那,面前人五官俊美,湖蓝色眼眸宛如澄净苍穹,引人心驰神往。
好美,先前竟从未发觉。
黄金蛇瞳竖直,冰冷杀意如有实质,九尾被这一眼吓得手抖了抖,
他咽了咽口水,垂眸盯着自己的洁白狐尾,更加谨慎地对待螣蛇,生怕稍有不慎,便为自己招来祸事。
“谢,谢你。”
罢了,权当美人为自己洗脸了。
螭闭目,料想他如今面目可憎,只是他既喝了九尾的水,必然要回报对方,想来要去一趟魔界了。
见螣蛇闭上眼睛,九尾擦了擦手上的水,壮着胆子开口询问:“你怎么伤得这样重?究竟犯了什么错?”
螣蛇虽然性子顽劣,却也是个赫赫有名的战神,况且唯他有可能只身前往魔界全身而退。
“因为我犯了大错。”
“你还渴吗?我这有些然春河水,只是原本打算沐浴用的,但你放心,这水是干净的。”
螭轻轻摇了摇头,“不必,我不渴了,多谢你,我方才听到你说需要烟火木,等我养好身体,会送到你居所,你除了天山宫御外还在哪里停留?”
“青丘。那药草并不急用,你无需逞强难为身体。”
说罢,九尾狐就要离开,犹豫片刻,他还是留下了些治伤的药放在一旁石头上,“螣蛇,你往后不要再随意欺负旁人了。”
螭紧盯九尾狐离开的背影,看着他背后九条蓬松狐尾笑了笑,一定很好摸吧?
心里记挂着快些好转登门拜访九尾,等待将三个月的时间不断压缩,终于,螭在白晒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回到槆昌宫养伤。
“螭,接下来的这一百年你就老实待着吧,千万别再惹娲神生气了。”
“我记住了,只是我想快些恢复身体,然后去一趟青丘。”
“你去青丘做什么?”
白晒不解发问,拿出白泽给的药小心敷在螭身上和脸上,叹道:“不准再生事了,也不怕娲神责罚你吗?”
“我这次不是去惹事,而是去道谢。”
螭讲清楚来龙去脉,亮着眼睛对白晒道:“我先前从未注意到九尾有多么好看!前些日子见了,魂牵梦萦般放不下他,必得亲自登门道谢。”
“至于凤凰那,就劳烦你替我跑一趟了,多谢你!阿晒大人。”
螭勾着白晒的手臂晃着摇了摇,见她轻易妥协点头,喜笑颜开说道:“你觉得我去青丘直接求娶九尾的话,他会答应我吗?”
“你要娶他?”白晒惊讶到拿不稳手中药瓶,险些摔到地上,幸而被螭的蛇尾接住了。
“嗯,我瞧他生的样貌漂亮,适合做我承天,怎么,你觉得他配不上我吗?”
九尾虽法术并不高深,却也美名在外,凭易容术屡屡立下功劳,且跟随朱雀研究药理,自身钻研蛊术,不可谓不刻苦。
而螭……恶名昭着,不提也罢。
若真这样大大咧咧上门求娶,只怕会吓得九尾立刻向娲神寻求庇护,再不许螣蛇接近一步吧?
白晒深思熟虑片刻,拉住螭的手十分郑重:“你可以去见九尾狐,但不能以螭的身份,更不能随意欺讳他!”
“嗯?”
借一个灵兽的身份接近九尾狐,在天长地久的相处中慢慢俘获芳心,否则只会吓跑对方,落个适得其反。
螭暗道麻烦,恨不得现在便提剑架到九尾脖子上,逼迫对方与自己完婚,只是这样做等同于恩将仇报。
他做不来。
“那也好吧,等我脸上疤痕褪去,再前往青丘寻找九尾。”
头一次不以铜具覆面外出示人,螭总觉得十分不自在,想要隐藏身份也不难,只需要变幻眼瞳和声音,再一个就是隐去额间图腾。
青丘,香草嫩绿,气味沁人心脾。
捧着一盒魔族鳞甲,螭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对着前来迎接的两只狐狸自报家门。
“我乃槆昌宫灵兽蝽,劳烦两位转告九尾大人,吾主螣蛇护法命我前来送礼道谢,聊表感激之意。”
两只狐灵对视一眼,一个麻溜进去通传,另一个堆出满脸笑容,“敢问仙使,这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择善压低声音解释:“不是我多嘴多舌,只是螣蛇大人他……他与众不同,我家九尾大人性格柔善,怕承受不住这份厚礼。”
厚礼?
螭转了转眼珠,鬼鬼祟祟摸向袖中,下一瞬拽出一条浑身漆黑的蛇丢到择善脸上,“这算不算厚礼!”
“啊啊啊啊!”
择善吓得嗖一声便回狐身,连滚带爬往石门后钻,宛如落水狗般狼狈不堪,逗得螭哈哈大笑,扶着肚子前仰后翻,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真有趣,看来往后要经常往青丘来了。
择善咬牙切齿,心里将这个“蝽”连带着螣蛇螭一起骂了个狗血淋头!
看到九尾狐大人徐徐走来,忙围上去转述方才发生的事。
九尾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不需择善多言,清清嗓子朝来人笑道:“仙使,请勿捉弄我狐族子弟。”
螭循声抬眼望去,只见九尾狐晶莹发丝经风吹拂,柔和光泽宛若蛛丝,眼瞳依旧澄净得像倒映着天空。
他忽然心跳漏跳一拍,连脸上的笑都忘了收,愣了愣忙召回小蛇,双手捧木盒奉上,红着脸支吾道:“九、九尾,这是我、吾主螣蛇命我转交给你的谢礼,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噢?劳烦仙使回去转告螣蛇护法,那日只是举手之劳,请护法不必在意,心意收下了,这礼、还是不要了。”
声如玉珠落盘。
螭脸红更甚,抬脸定定看着九尾,“你若不收,只怕我不好交差呢,况且只此薄礼!你就老实收着吧!”
说罢,木盒径直飞着悬在九尾面前,螭转身离开,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择善心有余悸,伸手一弹甩飞那木盒,撇撇嘴朝九尾道:“大人,这螣蛇手下的蛇灵怎么都跟螣蛇一个性子?可恶至极!”
或明怕择善这举动得罪螣蛇,忙弯腰拾起盒子拿在手里晃了晃,边听着沙沙声响,边道:“之前从未听说螣蛇护法身边有灵使伺候,这个蝽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
可螣蛇符牌做不了假,蝽确实是螣蛇派来的人。
“诶你觉不觉得这个蝽长得挺好的,说不准是螣蛇的床宠呢!”
“未可知也。”
这倒不难解释蝽为何这样大胆肆意,有人撑腰自然无法无天。
九尾微微皱了皱眉,“既是未可知,那就不要乱说。”
他接过盒子,不顾择善和或明的阻拦直接打开,看到满满一盒子的魔兽鳞甲微微睁大眼睛,这……大约是螣蛇作战留下的战利品?不知道螭攒了多久,就这样随手拿出来当谢礼?
“若被螣蛇知道你们在背后这样议论他,我可护不住你们。”
九尾说着伸手在两狐头上分别戳了戳,“再不老实,我就把你们送给螣蛇当差。”
“大人!千万别!”
“我们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九尾满意地点点头,收好木盒返回石洞中继续按照朱雀给的手稿研究药理,既然已经收下螣蛇送来的谢礼,那蝽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慌慌张张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在天上拘着怕也不自在吧?
他暗自懊恼,该留下人喝一杯茶再走的,否则若蝽跟螣蛇抱怨了什么,遭殃的还是自己。
下次吧,再见了蝽一定请他喝茶。
九尾本以为这个“下次”遥遥无期,不成想,转天蝽就又来了。
云霞般的粉色,穿在蝽身上显得模样颇为乖顺,加上他手里捧着一个桃果,垂着眼不说话,只稍微勾着唇角,更是若人怜爱。
“仙使快请坐,不必拘谨。”
九尾接过桃果放在桌上,斟茶笑问:“还请明白告知,可是螣蛇护法又有话需要转达?”
螭摆了摆手,“不是的,就是……我、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昨日回去同白晒聊过,她十分生气他拿蛇吓唬人,特意讲明要想娶九尾,必须规规矩矩地对待九尾身边人,绝不能再冒犯他们。
又帮他挑了衣裳,虽说颜色是他顶顶讨厌的,但娲神也说好看,便勉强穿着来了青丘。
“嗯?”
“就是,螣蛇他说我不该拿蛇吓唬你的人,让我过来赔罪,我知道自己错了,往后不会了。”
九尾垂眸轻笑,“这样啊,我会代你转达歉意的,不必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