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仁前辈真的有必要用这种方式对抗心理阴影么？”
“……”
“你的见解是？”
陡然的一句话让沉默的白仁投来先是危险再是后知后觉间歉意收敛的目光，而训练员则只是疑惑的情感波动短暂划过，旋即便是这句尽显心平气和的反问。
不是讽刺，而是基于对自己能力的信任的认真发问。
得益于降灵学专业会高强度的与灵魂打交道的必然，曼城茶座掌握着透过表象直叩灵魂的沟通手段。
尽管这份手段在当代大多数人都有源能技艺基础，也懂得有意识遮掩精神与灵魂来避免无意识地流出信息的前提下，显得并不是很有用武之地。
但在中央特雷森这样的象牙塔里却称得上无往不利。
要么是为了更好的学习技能，要么是足够相信学校保安部门的能力，也或者是和自己一样，无法接受过分遮掩灵魂时的些许不适感，这里的大家总是很放松。
灵肉合一却张扬无比，可谓生灵最活力四射的状态。
而在这之中，显然当属训练员的最具存在感。
收敛了神性，遏制了精神，却依然拥有着非比寻常的存在感，好似一座尽管门窗紧闭难以窥视，却也还是一眼就能看出那装修规格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建筑。
简直就是复制粘贴型小区楼房边坐落着一座城堡级别的突兀。
并且这座城堡并不总是紧闭。
它会时常对认可的造访者开启，就像此刻。
曼城茶座很清楚速子、爱织和波旁为什么这几天没来，明明她们之中也有人想要加练开小灶，更有人放不下让训练员和这几个家伙相处。
不老实和大家一样专心赛场，不知该说是成年人的余裕还是成年人的贪婪般，对训练员的亲密举动简直防不胜防般的前辈与大前辈们，实在是树立了一个难谈好坏，只有警惕的榜样。
但不论怎么警惕，速子那习惯了以任性人设遮掩本心的操作与爱织那一方面难以彻底放下矜持，一方面又容易被妹妹桑夺走手柄大开大合的行为，都注定了她俩在训练员心里都是被防备着的一方。
别说过来拦人了，根本就是会和千明、天狼星一起被奥默丢出去，手拉手坐门外发愣的同阶选手。
而相对来说不是那么被训练员抵触的波旁与露娜，也都表现出了各自不被抵触的放任态度。
没有拿下战果的急切，也没有容不下他人的独占，分明原本都是有着惊人的独占力潜力，可谓是速子口中的巨大威胁，却接连表现出了巨大的反差，成功给大家证明了训练员并非大家原本所想的那样，是一条安安静静的赛道。
当大家想着要怎样在赛道上追逐拉扯，尽显赛马娘本性时，那赛道本身却已先行改变了两位选手，这与众所周知的赛马娘与训练员的感情案例里截然不同的关键，足以让那自诩指挥者提高警惕，自诩专业者放缓步伐。
于是便有了此刻这副微妙的局面。
不同于往日，只有曼城茶座与成田白仁在的训练场，构筑出了后辈与前辈；被指导者与指导者；喜爱黑夜与畏惧黑夜者；赛后调整心态的败者与赛前忐忑不安的备战者这般多种对应的组合。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彼此妥协的结果。
高中组与成年组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让这两日的训练场上只有这对乍一看会很清静的组合常在。
但就连奥默自个儿都能察觉的暗流涌动常在，让所有人都知晓那清净不过是表象。
前后辈之间不仅有其乐融融，传教与受教者之间也并非只有尊敬一途，比起和平共处，斗争才是人类延续至今的主轴，而当你知晓两者间的变化除了利益之外，还可以简单归结为一个人时，你或许难免想要将一切争端都归结于那个人的存在之上。
更会想着那个人但凡有点主观能动性，都该主动站出来承担并断绝这份辛辣之余还满含苦涩的循环，可实际上，这斗争双方的理由都是如此冠冕堂皇，如此理直气壮，比起这其中包藏粉饰着的内里，那个人在佩戴着训练员的徽章，履行着训练员的职责时，就的的确确是更在意那冠冕堂皇而又理直气壮的包装。
“让她直面黑夜之上的那轮残月…远比在这拟造的黑暗中奔驰更有效果，不是么？”
对，就是这样。
包装只是用于敷衍那个充当着赛道的男人，是用于稳定其心态，保持其中立，但那包装上的纹路却的的确确照应着工作层面的破局之法。
而那也正是他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拟造的黑暗也是黑暗，不论天然还是拟造，人总是会对黑暗之中可能存在着的潜伏之物心怀恐惧，那恐惧承自人类最原始的时代，直指火把尚未诞生之初的未知威胁。”
“…我的意思是效率，训练员，那效果很慢。”
“是吗？我还以为相当可观呢。”奥默佯作无言的挠了挠后脑勺，旋即看向那在沉默中迎接目光的白仁的金色双眸。
“毕竟她那检查结果直指小时候接触过的某类异常存在，对此，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外神相关的残留，毕竟不久前还接触过，可谓印象深刻。”
“……”白仁仍然保持着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与之前任由奥默发声去替她应付茶座不同，是她对自己那始终没感觉哪里不对的记忆沉默。
只觉顺理成章的恐惧，却又深思而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克服无比困难的恐惧……哪怕很早时候的精神检测就指向接触了某类异常之物的说法，那寻不到踪迹的结果也只是让她更关心如何作出最简单的处理。
到如今才以此为由的来靠近奥默，并让对方提起敬业的认真劲头来追溯这一点时，那人便轻易敲下了当初的精神科医生翻了十几分钟的资料才犹犹豫豫的敲下的判断。
“…如果是那样的话，的确是消极对抗的方式更有效果。”
“虽然想反驳消极对抗这一点，总之你也没有其他意见吧？”
“嗯……”
虽然很想反驳，但茶座看过的所有外神相关的精神与灵魂书籍内容，在修补教育都是指向自我修复，自我对抗这一点。
“……但我还是坚持我说的方案更有效果这句话。”
“你这孩子……”
茶座闷闷的坚持让奥默哑然失笑，却也不至于生气。
毕竟他亲眼见过那孩子的内心，深知那孩子对黑暗与残月的喜爱之深，结合起来听了这话也只会觉得这是孩子拐弯抹角想吃零食被大人有理有据的拒绝后还是不服的嘴硬。
当然，这种情景在奥默家往往是要把孩子与家长的立场反转——嘴硬耍赖的往往是想增加酷炫的，有故事的，有限定的武器收藏的家长。
而掌管财务的孩子只会绝对不会惯着。
好在这种反常规的对立并未在孩子长大后延续，奥默此刻看着茶座这反应甚至有些对自己体会到了这种局面的正常年龄配置而开心。
看向茶座更是觉得孩子挺可爱的，胜过某个唐人，唐吸血鬼养父万倍。
所以那孩子能享受到莫里森当年极少体验的待遇：奥默主动松动的口风。
“有关效率的那部分倒是说的没错，就算是黑夜残月也一样是得当事人自己面对，只是那样的考验难度更高。”
说到这里时，他再度看向那一直都很安静，或许是有些听不懂所以状况外的成田白仁。
“也正因如此，我们还是要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吧，茶座。”
“……嗯。”
茶座以鼻音小声回应，显得不是很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