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纪十年所发生的那起旧案,完全是一起证据链完全不足、办案人员违规操作、相关部门罔顾司法的案子。从立案到结案,仅仅用了一周的时间。主办人塞拉·费尔蒙更是涉嫌严重违规,很多关键证据,都是事后补充的。有关克拉丽丝的‘上访’记录,也被斯雷从一堆尘封的文件翻出。从分区到日照台,她几乎全都去过。她足足折腾了一年之久,但结果却是——日照台将案件重新打回分区,分区又将其重新打回‘普特波特里’的上级部门。也就是说,她兜兜转转走了一圈,结果又回到了原点。甚至于后来,她还上了当地部门的‘黑名单’——禁入、禁上、禁行。
面子,在某些人看来,永远比人命重要。
“所以很有可能,她是在经历这些事之后,信仰了‘湮灭派’。”斯雷说,“我们得想办法找出她的‘引路人’。”
朴松民却不这么认为,他说,“万一她没信呢?我们也没有掌握任何她皈依‘湮灭派’的证据。疑罪从无,更何况还有明显的违规案例摆在眼前,所以我们更不能轻易下结论。我觉得拆迁的事肯定另有隐情,我觉得我们应该从这件事开始入手。我怀疑高迪·奥贝平的死亡与当年的拆迁有关——一是因为两件事的时间太近,二是因为这个,”他指向V区岛办公厅所记录的那份赔偿名单,“埃洛迪说克拉丽丝领过,可这份文件上却根本没有记录。你不觉得奇怪吗?下级部门是一套说辞,上级部门又是另一套说辞,这对吗?还有,当时,‘里’的记录虽然不会与‘区’的数据互通,但这种太过明显的错误,也不应该犯吧?有没有可能,”他用手指敲敲文件,“是高迪·奥贝平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被人灭了口。如果这件事才是一切的诱因,那我们的调查方向是不是就能有所展开了?”
“这不也是你的主观猜测吗?”斯雷反问道,“你也没有证据,对吧?”
“我是没有证据,但你不觉得这两件事一定有联系吗?发生的时间那么接近,赛拉·费尔蒙急着结案,相关赔偿记录也对不上……这三件事联系到一起,还不够证明它有问题?”
“可我们要查的不是陈年旧案,而是湮灭派。再说,就这种当事人不是老年痴呆就是死亡的案件,咱们又该从何下手?你就是想追查,都找不到人了。分清主次,别把精力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可以吗?”
朴松民不禁火大,“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调查吧?要不然,我们岂不成了无头苍蝇?”
斯雷长吁口气,“你可真够犟的。我们只要确认克拉丽丝有加入湮灭派的客观条件不就行了?再说一遍,我们要查的是湮灭派,而不是要查几十年前谁贪污腐败、违法违规了。退一步讲,就算我们能查出当年的真相,又有什么意义呢?当事人死的死,病的病,然后我们再出来装模作样地说一句‘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正义永远不会缺席’是吗?这不是在自欺欺人吗?迟到的正义,它就不是正义。”
朴松民上了头,“查明真相不对吗?为什么明知这是一笔糊涂账还要置若罔闻?这对吗?”
“就算要查,那也是侦探公会的职责!再说一遍,我们的目标是湮灭派!”
“那你告诉我,怎么查湮灭派?就凭克拉丽丝有加入湮灭派的客观条件?然后在连她的性格、过往经历都不清楚的情况下闷头乱查?这能查出什么来?犯罪心理摸不着边,一条有用的线索也没有,你告诉我,怎么查?开普塞庄园我们还进不去,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查?”
斯雷哑住。看来他也没想好下一步的打算。
其实,他们就是被‘私人领地协议’拦住了。如果没有这条法律,他们完全可以进入开普塞庄园,将克拉丽丝与莱内森的过往调查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湮灭派的信徒,也能很快查明。
斯雷扶住额头,苦闷地叹了口气。半晌,他才开口道,“先从克拉丽丝离开‘普特奥特里’那段时间的生活经历入手——”他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也就是在源纪十年到十二年之间,她都做了什么工作,住在哪里,又接触过什么人等等……如果她是在这期间接触到的湮灭派,那我们一定能找出这个最关键的‘引路人’。或许,我们还能发现一些别的线索。”他看向朴松民,道歉道,“兄弟,刚才我的态度不好,你别介意。我想了一下,觉得你说得有一定的道理——我们确实应该把她的经历调查清楚,要不然,真无法确定她是否与湮灭派有所关联……但,兄弟,你要记住,咱们的首要任务是调查湮灭派。”
“我刚才的态度也不好,我也向你道歉。”朴松民也顺势道歉,“我也不是想揪住三十年前那桩旧案不放……怎么说呢……唔,我就是感觉拆迁的事肯定与她有关,我们只要能把当年的事全部查清,或许就能画出一张比较完整的线索图谱。我刚才过于着急了,才没把话讲清楚。这是我的过错。”
“兄弟,我也着急。”斯雷道,“这件事,只有我俩在查,也只有我俩知道……我甚至连大人都没告诉……说实话,最近我的压力蛮大的,每天的工作汇报,我都得想办法编个故事出来……但这早晚不是个事,因为谎言,总有被戳破的那天……”
“你是怕次辅大人,会将此事透露给艾丽夫人?”
斯雷点点头,“大人有时候……会做出一些不冷静的举动,尤其在与自己家人有关的事情上……莱内森如果真是个危险分子,那大人绝不会允许艾丽夫人继续同他接触的……大人会一边尝试说服艾丽,一边派人暗中调查莱内森……但我们目前最不应该动的就是莱内森……昆迪·卡特、成田新太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似乎……总能比我们快上一步。我之所以从他母亲开始入手调查,也包含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