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一张叠好的纸张递了过去。
王绾琇拿过来一看,不由得惊讶了下,旋即把纸张扣在桌上道:“郎君你这是要做什么?这可是那些佐料配方,是郎君的立身之物。”
“家里钱什么的暂时够用,我在平头会也有例钱拿。楼兰我想她多省下来些时间用于修炼,这姑娘是个好苗子。徵水我还得看几天。蚊香已经放到了卫生寮里售卖,楼兰这轻松许多。索性这个佐料也拿过去吧,以后其余人去拿货,直接走你手下的铺面……平头会旗下寮属暂时没合适的。”
“且等等,既然郎君这么信任我,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
王绾琇又仔细看了看这制作佐料的配方。
看了一阵才发现,其中最重要的并非是佐料配伍,而是糖和盐的制备。
这两道工序,直接把她给看傻了。
粗盐直接变精盐?红糖直接变黄糖和冰糖?
不是……有这两种能力,为什么还要做佐料?
卖盐一个是薄利多销,一个是物以稀为贵,上下通吃,卖这个不好?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明白过来。
盐铁生意,自宗汉以来具是归朝廷所有。
昱朝之所以崩,也是因为世家大族掌控并分割了这种权力,这就导致昱朝皇室想要夺权,于是想法子削弱,最终引火烧身。
至于制糖法,这个就更别说了。
这种法子单独拿出来,且不说别人会如何,至少王家若是知道,肯定就算是要撕破脸、不顾血缘也要来抢的。
真拿到这个方子,能富可敌国了,王家门阀重回一流是早晚的事。
眼下郎君这般做,是用佐料香料之名,直接卖经验细糖。
难怪这么久以来,一切都这般安稳,原来郎君才是高瞻远瞩的那个。
“光一个高家,就能够让方家不顾救命之恩这般,郎君就不怕我拿着这个方子,直接给到宗家去么?”
许平阳笑了笑,就一个佐料方子何至于这样,看不出来王老虎的她妈平日里端庄大方,做事有条不紊,却还这么爱开玩笑,幽默细胞不少啊,他道:“放你手里比放我自己手里还放心,你真想要拿去就是。”
他说完就发现王绾琇有些脸红。
又低头想了想,这没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啊。
“这个方子还是太粗了,回头我准备拆成十九道工序,部分工序与香粉、胭脂、蚊香、肥皂等放在一起,最终这调配工序,还得拆成三份。”
“这样需要另开作坊……还不少。”
“郎君无需担心,有些作坊可以放在个别店铺后面。比如这些香料的炒制,回头直接找伏虎酸梅汤那家,让他做个别香料的时候多做点就行。如此一来,很多工序的处理,其实就整合掉了。”
许平阳很满意地点点头道:“这事儿便交予三娘了。”
王绾琇犹豫了下问道:“全部交由我么?”
“这是自然。”
“我怎么处理……”
“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些你说了算。我只有个要求,就是最终做出来的佐料,和原来比,价格只能低一些不能高一些。”
“这是自然。”
许平阳交了方子后看了看时间,立刻就得起身赶去峙岳居了。
王绾琇没有挽留,那都是耽误事。
待把许平阳送到门口后,她望着消失的背影还激动了小半天。
怀里的几张纸,怕是任何一个修士知道价值都会疯狂抢夺吧。
许平阳把这事丢出去后,人一身轻松地来到峙岳居。
进来就看到氛围很不对,顾棠溪抱着手,坐在厅内面孔沉着。
旁边形影不离的楼逃禅,慢悠悠地喝着酸梅汤,吃着茶点。
“许兄,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沉住气,这事儿不早有预料么?”楼逃禅淡淡打断顾棠溪明显上火的语气,对许平阳道:“方家差人封堵了渎河三个口子,对外宣称是因为台风导致了河道阻塞,现在此事石桥峪又人尽皆知了。很多人都去看了,船只出不去也进不来,粮价已比先前还高。”
渎河是石桥峪赖以生存的河流,也是主要出行用道。
这条河甚至去县里也方便。
如果走陆路,虽然县里不远,可是运输成本会大大提高。
可问题是,县里也不需要这个,需要这个的是石桥峪。
只是,方家封堵河流营造恐慌这种事,许平阳、顾棠溪、楼逃禅三个人早就猜到了,甚至可以说,方家能做这手也是他们暗暗逼的。
更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应该不止这些吧,别说话说一半,说一半生儿子没唧唧。”
许平阳看着顾棠溪,感觉楼逃禅这老头又在使小心眼,故意没说全要看他咋办,不然就这种早有预料的事,顾棠溪不至于这样。
“唉……”顾棠溪重叹一口气:“你来的路上,没瞧见乞丐么?”
“我从坊区直接来的,哪能看得到乞丐。”
“啊这……也是,观渎坊连同周围民坊连成一片,所有路都清障了,有乞丐才不对劲……但我跟你说的是,石桥峪来了足足三百多乞丐。”
“方家赶来的?”
“方家哪里有这个能耐。都是高家和招隐寺从整个石桥峪就近的村、镇、县里驱赶过来的。加上他们堵住河道口,说是台风导致洪水阻江,那么两件事合在一起,这事儿再辟谣也没用了。”
“就说你傻,为什么要辟谣呢?”许平阳直接说道。
“不辟谣难道还承认?”
“不用承认,直接说因为阻江,也不会有人进来,还用得着担心粮食不够吗?镇子的粮食不够,不妨碍周围村子给咱们粮食。至于乞丐,你带人把他们安置在烂角坊,然后挨个登记造册。这个册子自然不会被朝廷直接承认,江南国对于人口管控有点变态……但却便于你管控和震慑。”
顾棠溪一阵迟疑道:“这么说有用?”
“有用没用,试了才知道,不试一试就说都是假的。”
“那封河怎么说?”
“你没差人报官?”
“县里头知道这件事,这些人的身份背景调查清楚了,与方家、高家、招隐寺都没有直接关系,是附近震泽里的湖匪——”
震泽湖匪一共三支,分别是青螺山,飞鱼船和傍山村。
其中傍山村的最神秘,因为震泽没有傍山村。
青螺山就在震泽湖心诸岛之中。
飞鱼船则是依靠船只行动居住,没有固定巢穴。
眼下来的是傍山村。
傍山村极为神秘,也非常强大,官府完全拿他们没办法。
之所以可以确定,是因为马元辅找了门路去问过了。
青螺山和飞鱼船都否认过了,并且青螺山这里确定就是傍山村,还透露给了马元辅,说傍山村里有高人坐镇,且情况复杂。
具体怎么复杂,人家没说。
但不信邪的马元辅派出了三次人去捉拿,结果铩羽而归。
不是打不过,是一去就找不到人,一走人又来了。
那里大平原,周围也没有人家,根本不知道他们怎么藏身的。
如果是藏在了水里,那么官府也没办法。
现在让人头疼的地方就是,这支傍山村究竟如何,那是一点也不清楚。
“这里面应该有修士啊,缉灵司不管?”许平阳问道。
顾棠溪笑着看着他,那眼神有点复杂道:“就说你忙昏了头。”
“我……还行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兄,你是代司命啊。”
“哦……”许平阳恍然大悟,旋即道:“我代司命要去河湾村走一遭,圆满了才能升任,现在其余事和我关系不大。从七品司命都是有辖区的,不像正职可以在一块地方到处走。回头石桥峪不归我管,我不能插手。插手就是僭越。所以说,其余人呢,荣宇他们呢?”
“那三个去执行任务去了……”顿了顿,顾棠溪道:“先前国丧期间,狼山那边有人闹事……据说是邪教。那块地方靠山近海平原少,林子多,深山浅山和平原交错着来,村子零碎。那些邪教徒一听到风声就藏了起来……加上这种事在上到督天府,下到缉灵司都是一等一的大事,就近郡府的人都被调了过去。与之相比,咱们这儿只能算小打小闹。”
“就这还小打小闹,放任家族做大,压榨民脂民膏,这危害与邪教相比……也是,确实没邪教来得大,至少这些人只是恶,不算邪。”许平阳沉思了一阵道:“官府一来他们就走,官府派出了什么兵?捕快?”
“县府哪里有兵?有的是捕快。”
“那县城入口那些……”
“那些都是驻卒,不算武备,籍贯入胥吏,和狱卒、捕快一个德行。我说得白一点,改日我这儿权力大一些,你那些里的太保好手,我能全部弄进胥吏里,就当个乡勇,你练得好,瞧着就比镇门那些要顺眼。”
“我来说吧。”楼逃禅看顾棠溪聊不到正题上,打断后为许平阳系统性地普及江南国相关的兵卒制度。
规模性武备未有圣旨或中旨,以及特殊情况,不许入村、镇、县等民居处。
这条规定是江南国第一次实行。
也是因为太祖乃是白衣出身,少年时见多了武备入民居惹事,还有就是一旦有些问题发生,民居处的武备很容易直接管控本地资源造反,即便不这样,也容易出现武备暗暗挟持本地民生当土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