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说的是这位皇帝一直在做的事,就是整治河道,修建河渠,广种农桑,这避免了许许多多的灾害,也让许多人不再流离失所,还让很多人有工作。
多亏了他,江南国有十几年间歇性全国干旱才完全没出大问题。
但其实太上皇也并非是完全没问题。
他对内一直在压制党派,任用六姓门阀,让朝廷出现了很多烂摊子。
这点也是阻碍了科举,许多平民科举出来的,根本做不到州级,只能在郡及以下当官,这也让不少人颇有微词。
他对这个还是有自信的,觉得百分百能过。
毕竟是根据格式,东拼西凑抄的,不好那只能说明本地人素质低。
写完后,他便把成稿誊抄一遍,交给季大鸟去找峙岳居。
“《记武慈赋》?这名字是不是起得太随便了?嗯……”
顾棠溪一看内容,一看字,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
虽然起初时,看了看名字,还觉得这有点普通,可他一向对于许平阳的书法感兴趣,所以耐着心看了下去。
当看到内容时,不由得一愣。
这开篇先是对“大圣先师”这个词作了定义,用的也是老一套,就是三皇五帝、尧舜禹汤、祖秦宗汉之类,但很快话锋一转,开始批判这些人独裁、霸权、以功盖过,比如为世人所称颂的汉武。
汉武残暴弑杀,刚愎自用,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后人还觉得汉武牛逼,其实牛个鸡,汉武错杀了多少忠臣良将,又败光多少家底导致民生凋敝,所谓开疆拓土解决匈奴之患功在千秋更是笑话。
宗汉之后,汉人治下疆土遭受外面袭扰的还少?
那时才多少年?
何来千秋?
内部问题之多,就更别说了,全靠不分黑白的血腥屠杀镇压。
都说强汉如何,可宗汉的汉墓都是流油的,百姓都是挫骨扬灰的。
所谓汉武,解决的也不过是一时,还压上了整个国家民生。
一群歌功颂德的人,只是没生活在那个时代,不知道民生疾苦,亦或者别有用心,想以此来嘲讽对比影射他人罢了。
反过来,与之对比咱们江南国,咱们太祖太宗,再到咱们太上皇。
骈文一直写到这里,开始直书太上皇功过,功过皆在。
可太上皇在位时,但凡有错就检讨了,有功却从不炫耀,从根本问题上强军止战,从根本问题上为百姓考虑,想要藏富于民,不求开疆拓土导致疆土太大,一味贪求版图辽阔之虚荣,只是在自己份内把事情做好做精。
正所谓殚精竭虑,夙夜难寐,欲与天弈,领万民共踏天路。
便是临终也仍走访天下,欲以残躯换天机。
但为此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再看看江南国位置传承的道理,往往是都是四五十岁时便准备退位开始辅佐太子理政,这也是因为有老父亲监督,皇帝纵然是皇帝也不敢乱来,同时年轻人又年富力强,精力旺盛,处理事情更有冲劲,能扛得住。
看看别国,为何总是传承上会有青黄不接或者接班人乱来的情况。
为啥咱们江南国没有?
就因为父子之间有传承,有信任。
看看别国,为啥国家会出现乱七八糟的情况,咱们一直稳定?
因为圣人是国家的灵魂,是龙首,龙首永远年轻啊,年轻意味着毛糙经验不足,可旁边还有太上皇监督呢,容错率高,试错成本低。
哪里会出现汉武晚年发生的那种事,还有前朝某梨园皇帝的狗血事?
顾棠溪看完整篇骈文,总共千字,一时间不知道说啥。
良久他才道:“我也才发现,原来咱们太上皇这么厉害,以前只以为是个心地善良的老实人,现在这么一说才发现这么雄才伟略……”
季大鸟愣了下,他看不懂骈文,就问顾棠溪这说的啥。
顾棠溪就把内容说了一遍。
季大鸟也愣了愣道:“我好歹也只是比太上皇年纪小个一轮两轮的,当年太上皇当政我还年轻。太上皇当政以前的日子,我也经历过,对比一下小的时候和眼前,确实,日子虽然艰难,却是一代比一代好的,甚至没感觉得到政策的太大变化……原来是如此吗?”
顾棠溪笑道:“许兄不说,我也是因为太过稳定没发现。其实,按理来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前任君主故去,现任接班,朝令夕改的事太多。什么大赦天下之类的,都是小事。可最主要的,还是新皇为了稳定根基,会提拔许多黜落官员,以此彰显恩德形成自己的班底。此事古往今来都这样,我江南国也不例外。唯一例外的,便是咱们这种情况少许多。新皇的班底,在太上皇开始监国前后,便开始搭建了。等太上皇开始扶持太子监国,新皇权威也完全稳固。能够这般忍得住交托大权也真是难得,再则全赖太祖改制,以身作则。”
他作为大姓子,对这块儿的事比普通人更了解。
屁股决定脑袋,这话也是没错的。
季大鸟不笨,但屁股坐得太低了,看得到的有限。
顾棠溪虽然是镇长,可乃是江南六姓之一的顾家子,见识卓然。
虽然因此也眼高手低,却同样意味着他眼界不一样。
当下,他就很豪爽地一挥手,直接把许平阳、季大鸟因为建设所需,从镇小库里借的钱全都免了,同时也从镇里出钱,请匠人来刻书。
待季大鸟走后,他便找来了楼逃禅。
这老先生现在是他的师爷,很多事都让他去处理,保管能做好。
楼逃禅拿着纸张一看,不禁眉头紧皱,一阵过后连连点头。
“清丽雄伟,态度刚强,拍马屁的见过,马匹拍得清新脱俗的也没少见,但如此强势拍马屁,如同用踩过狗屎的鞋底去碾那些所谓旧时皇帝脸,这还是老东西我人生头回见。不过……如今江南国,确实缺少这般雄文。”
许平阳和他平辈相交,都喊他一声顾兄。
现在楼逃禅竟也如此称赞,顾棠溪心里高兴,脸上有光。
他道:“先生,石桥峪没啥名匠,也不知道有没有好石头,不如写信给家里,让家里好好炮制一番,也不能让底子拖垮了这好字好文,对否?”
楼逃禅听了这话一愣道:“只是如此?”
顾棠溪想了想道:“嗯……这事儿应该要再知会县尊一声。”
“呵……知会……郎君你啊……”楼逃禅小心翼翼收起这份东西道:“我即刻用双钩描摹之法,将此文誊抄一份。原文郎君差人送到县里,莫说别的,说明缘由后,只说是讨要个赏钱即刻。县尊给了赏钱就行,此事层层上报,碑刻不用做,最终上面会御赐下来,岂不是好事一桩?”
顾棠溪不禁有些担忧道:“这岂不是送他富贵么?”
“送他富贵又何妨?地方是郎君的,是顾家的,人在郎君地盘,谁都拿不走。给他一点甜头,回头他也会报之以李。哪怕只因为郎君……姓顾。”
“那栏棚一事……可要延后?”
“为何延后?歌功颂德与栏棚之间有没有联系,都因结果而定。若是送来了碑刻,那么就说不能让太上皇恩德蒙羞,所以提前建造了。如果没送来,强行被追问,就说大家集体感恩而造,难道太上皇不值得民众恩谢?什么僭越,百姓只知道谁对他们好,别的不懂。再则,这栏棚又非个人私产。许师傅将其作为整个观渎坊出钱所建,立根便是正的,百姓也可作证,无惧也。实在有风险,顾家也能提前收到风声,到时候给栏棚换个名字就是了。莫要怕事。”
如此一来,这东西就递交了上去。
许平阳也没想过,这东西只是让镇长……顶多让县里过一过,没想到还能惹出一些事来,不过眼下的他也正因季大鸟送来的好消息高兴着。
渎河到长街这段岸边土地,眼下材料人工都齐备了。
等着季大鸟消息一来就开工。
虽说开工吧,可他始终高兴不起来。
因为各种钱挪用透支的关系,让他心里头始终挺凝重的。
就连眼下这些物料和人工,也是和这些人说好了,没钱,暂时赊欠。
人家卖他面子,没有多少犹豫,直接同意了。
同意也就算了,现在开工,所有人干得热火朝天,速度还飞快,浇筑起来,一天一个样,他特别害怕工期提前结束,然后被过来催账。
顾棠溪给他直接把欠钱免掉,让他没法子厚脸皮再去借。
这事儿也是在他培训泼皮起初几天内出的,所以当时把火气都撒在泼皮身上了,各种焦虑烦躁都拿去折腾这些人泼皮。
谁想,到了第三天,县里直接派发下来胥吏来送钱。
是的,送钱。
县尊看过这骈文后,觉得很好,认为这种事也是县里的事,于是从县里的账上支取了三十两来资助。
这笔钱到手,刚好能够把栏棚所有欠钱付了。
许平阳正要高兴,季大鸟却拿着钱去犒劳来跑腿的。
他也知道是规矩,只能暗骂万恶的人情世故。
结果人家死活不肯收。
原来这胥吏是县尊的家仆,被委派过来赶脚,就是为了这钱一分不少地落到许平阳手上,若是别人还真不好说。
许平阳感觉有些不对劲,就连季大鸟也看得出来话里有话。
只是季大鸟不知道怎么问。
许平阳呢,直接单刀直入询问县尊有什么需求。
“诶,县尊一心为民,岂有私求?只是县尊大人让小的与许师傅来说一声,这栏棚既是民众自发出钱修缮的,那么,回头谁出的钱,谁出的力,也要另外刻一块碑,用来表彰这些百姓不忘皇恩浩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