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总是来得格外深沉。
在这座被无数霓虹灯装点的城市地底,涌动着的是千年未绝的龙脉之气,以及更加深不可测的人心算计。
王家别院。
自从白天吐了那一品老血后,王也就一直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给附体了。
无论走到哪,背后的汗毛都是竖着的。
此时,他正盘腿坐在自家的书房里,手里捏着一块刚刚被人“送”进来的东西。
那是一枚墨玉佩。
玉质古朴,通体漆黑如墨,在灯光下也不反光,反而像是能把光线都给吞进去。玉佩的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细若游丝的符文。这些符文不是道家的云篆,也不是佛家的梵文,更像是一种……地图。
一种只有精通奇门术数的人,才能读懂的、关于“势”的地图。
“这玩意儿……”
王也眉头紧锁,手指在玉佩上轻轻摩挲。
触手冰凉,却带着一股让他灵魂都感到颤栗的熟悉感。
那是风后奇门的气息。
而且,比他所掌握的,更加原始、更加狂暴,也更加……绝望。
“少爷,这东西是刚才门口的保安送进来的,说是有人扔在门房就跑了。”旁边的管家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汇报。
王也摆了摆手,示意管家退下。
“扔在门房?”
王也嗤笑一声。
这玉佩上附着的炁,浓郁得快要化成实质了。普通人要是敢碰它超过三分钟,神魂都得被吸干。哪个普通路人能送这快递?
这分明是那个白天差点震碎他内景的“神秘高人”,特意送给他的“见面礼”。
“这是在……给我指路?”
王也深吸一口气,试着将自己的一缕炁注入玉佩。
轰!
脑海中再次传来一阵轰鸣。
这一次,他没有吐血。
但他看到了一副画面。
一副京城的地下全景图。
无数条代表着地脉走向的光线,在这张图上交织、缠绕,最终汇聚在一点。而那个点,恰恰就是这王家大院的正下方!
“卧槽……”
王也手一抖,玉佩差点掉地上。
“灯下黑啊!”
“合着我这想躲清静,结果屁股底下就坐着个火药桶?”
……
千里之外,龙虎山后山。
楚休的神念正通过那遍布大地的根须网络,如同看现场直播一样,观察着王也的一举一动。
“这小子,悟性不错。”
楚休评价了一句。
那枚墨玉佩,自然是他从地牢里那个老疯子身上顺手牵羊拿来的,又稍微加了一点自己的“料”。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王也这潭死水给搅浑,逼他去揭开王家那个烂透了的盖子。
“柳兄,您这一天天的,神游天外,是不是又在算计哪家的小辈啊?”
树下,传来一阵“沙沙”的扫地声。
老天师张之维提着把光秃秃的竹扫帚,慢悠悠地清扫着地上的落叶。那动作看似迟缓,实则每一扫帚下去,都暗合某种道韵,将周围散乱的气场梳理得井井有条。
“扫你的地,少打听。”
楚休没好气地传音道,“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顺手把两片蕴含我乙木精华的落叶揣怀里了。拿出来。”
张之维动作一僵,随即若无其事地直起腰,一脸正气:“柳兄此言差矣,老道我是怕这落叶归根烂了可惜,打算拿回去做个标本,纪念咱们这跨越种族的友谊。”
楚休:“……”
这老东西,脸皮厚度已经突破天际了。
“行了,问你个事。”
楚休懒得跟他计较那两片树叶,话锋一转,“关于京城王家,你知道多少?”
听到“王家”两个字,张之维那一脸嬉皮笑脸的表情,微微收敛了几分。
他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王家啊……”
张之维拄着扫帚,叹了口气,“现在的王家,不过是一群守着金山要饭吃的守财奴。若是倒退个七八十年……那个时候的王家,可是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哦?”楚休来了兴趣,“比那个只会拘灵遣将的王蔼如何?”
“王蔼?”
张之维嗤笑一声,满脸的不屑,“那就是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给他哥提鞋都不配。”
“他哥?”
“嗯,王家大少爷,王奇。”
张之维抬头看着头顶的星空,仿佛透过这夜色,看到了那个风起云涌的年代。
“那是个真正的天才,也是个真正的疯子。”
“在咱们这一代人还在为了什么功法、门派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人家就已经开始琢磨怎么‘逆天’了。”
“风后奇门这东西,邪性。心术不正者,练之必疯;心智不坚者,练之必死。”
“但王奇不一样。”
“他不仅练成了,还试图用这奇门之术,去推演一个本不该被人知道的秘密。”
楚休心中一动:“什么秘密?”
张之维沉默了片刻,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莫名的凝重:
“归墟。”
“也就是……世界的尽头。”
“据说当年他和全性的无根生走得很近。两个人不知道发了什么疯,非要去算一算这‘天道’到底有没有漏洞。”
“结果嘛……你也猜到了。”
张之维指了指天,“天机不可泄露。王奇疯了,被王家强行关了起来,对外宣称暴毙。王家也因为这事儿元气大伤,这才有了后来王蔼那个废物上位。”
“不过……”
张之维话锋一转,看向楚休的树干,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柳兄,您怎么突然对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感兴趣了?莫非……那王奇还没死?”
楚休没有直接回答。
但他在地底的根须,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没死。
不仅没死,还成了别人眼里的“充电宝”和“钥匙”。
王家地牢里那个被锁链囚禁的老人,正是当年的天才王奇。而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恐怕正是因为他体内那股来自“归墟”的力量,让他的生命形态发生了一些诡异的变异。
“有点意思。”
楚休的神念冷笑一声。
如果说王奇当年是在寻找世界的漏洞,那么现在的“伊甸园”和“曜星社”,恐怕就是想利用王奇这把钥匙,把那个漏洞给彻底撕开。
京城地底,王也手中的那枚玉佩,正在发烫。
那是王奇留在世间最后的清醒意识。
他在求救。
也在指引。
“张之维,看来这王家的热闹,咱们是不凑不行了。”
楚休的一根柳条垂下,卷起地上的扫帚,直接扔到了张之维的怀里。
“别扫了,去收拾行李。”
“这次,带你去见见老朋友。”
张之维接过扫帚,愣了一下,随即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其鸡贼的笑容。
“得嘞!”
“柳兄请客,那必须得去啊!”
“正好,老道我早就想去京城吃那正宗的烤鸭了,顺便……去会会那些把手伸得太长的外国佬。”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夜色更浓了。
王也紧紧握着那枚发烫的墨玉佩,感受着其中传来的那股近乎哀求的意念。
他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书房的窗户。
窗外,风起云涌。
原本平静的京城夜空,不知何时,已被一层厚厚的乌云笼罩。
而在那地底深处。
一股来自曜星社的、阴冷而隐秘的力量,正顺着地脉的裂缝,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王家那座古老的大阵。
就像是一条贪婪的毒蛇,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大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