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之上，罡风呼啸。
但这简陋的木质平台上却异常平稳，连一丝颠簸都感觉不到。
一层淡淡的绿色光罩笼罩着众人，将那些足以撕裂钢铁的高空寒流隔绝在外。
马仙洪抱着那个只剩下空壳的修身炉核心，缩在平台的角落里，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他低着头，看着脚下飞速掠过的山川河流，眼神空洞得可怕。
“怎么，还在想你那个‘姐姐’？”
楚休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
他盘腿坐在平台的最前端，手里把玩着那个从“除草队”尸体上搜出来的面具——那个画着被咬了一口苹果的白色面具。
马仙洪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
“她……为什么要骗我？”
“我明明那么信任她……”
“哪怕她想要神机百炼，只要她说一声，我都会给她。”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为什么要毁了我的村子……”
张楚岚坐在一旁，听着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嘴里嘀咕了一句：“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姐控。”
冯宝宝则是蹲在马仙洪旁边，正拿着一根树枝戳着那个破烂的核心外壳，似乎在研究这玩意儿能不能吃。
楚休随手将那个面具扔到一边，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马仙洪。
“因为在她的棋盘上，你从来就不是那个下棋的人。”
“充其量，也就是个比较好用的工具。”
“还是那种用完就可以随手扔进垃圾桶的一次性工具。”
楚休的话像是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扎进马仙洪已经鲜血淋漓的心口。
“我不信！”
马仙洪猛地站起来，怀里的核心外壳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死死盯着楚休，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姐姐她……她救过我的命！”
“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在……”
“死在谁手里？”
楚休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死在那些想要抢夺八奇技的贪婪之徒手里？”
“还是死在你那个莫名其妙丢失的记忆里？”
马仙洪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他的记忆确实有缺失。
而这缺失的部分，恰恰是他对曲彤最依赖的根源。
“动动你那个生锈的脑子。”
楚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马仙洪的眉心。
“如果她真的在乎你，为什么要在你的修身炉里装那个‘神性癌细胞’？”
“如果她真的把你当亲人，为什么刚才那些‘除草队’出现的时候，第一目标不是我，而是想要引爆这个炉子？”
“连带着把你这个制造者一起炸成灰？”
马仙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刚才那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回放。
那些黑衣人冰冷的眼神，那个怪物的自爆程序……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残酷的真相。
但他不愿意相信。
或者说，不敢相信。
一旦相信了，他这几年的人生，他的理想，他的坚持，就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行了，别在那自我感动了。”
楚休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我救你，不是为了看你在这演苦情戏的。”
“我看中的是你的手艺，不是你那浆糊一样的脑子。”
“从现在开始，把以前那个马仙洪给我忘得干干净净。”
“你现在只有一个身份。”
楚休顿了顿，语气变得森然。
“那就是我柳真人的私有财产。”
“你的命是我的，你的手艺是我的，就连你脑子里的神机百炼，也是我的。”
“想死？想颓废？”
“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霸道。
不讲理。
但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强大气场。
张楚岚在旁边缩了缩脖子，心想这位爷pUA起人来，比公司那帮老狐狸还要狠啊。
这哪里是招工，简直就是签卖身契。
“柳前辈……”
张楚岚凑了过去，一脸讨好的笑容。
“那个……您刚才说的‘神性癌细胞’，还有那个‘伊甸园’，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看赵董在电话里的语气，好像对这帮人忌惮得很啊。”
楚休斜了他一眼。
“不该问的别问。”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给我老老实实当好你的天师，把公司那边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至于其他的……”
楚休的目光投向远方，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寒芒。
“那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插手。”
张楚岚被噎了一下，但也不敢反驳，只能讪讪地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一直蹲在地上的冯宝宝突然抬起头。
她指着那个掉在地上的核心外壳，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东西，在叫。”
“叫？”
马仙洪愣了一下。
“这只是个金属外壳，里面的核心已经被……”
话音未落，那个原本暗淡无光的金属外壳突然亮起了一抹诡异的红光。
滋滋滋——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紧接着，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冰冷女声，从那个外壳的残留电路中传了出来。
“代号：教主。”
“任务失败。”
“启动最终清理程序。”
“倒计时：3，2……”
马仙洪的瞳孔瞬间放大。
这个声音……
哪怕经过了处理，哪怕语调冰冷得像个机器。
但他依然能听出来。
那是曲彤。
是他叫了那么多年“姐姐”的人。
“不……这不可能……”
马仙洪伸出手，想要去抓那个外壳，却又在半空中僵住。
这一刻，他心中的最后一点幻想，彻底崩塌了。
真的有后手。
真的有清理程序。
原来在他把这个核心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他的“姐姐”就已经做好了让他去死的准备。
“1。”
红光骤然变得刺眼，一股狂暴的能量波动瞬间在平台上炸开。
那是足以将这方圆百米内一切生物气化的高烈度自毁炸弹。
“小心！”
张楚岚大吼一声，身上金光咒瞬间爆发，想要护住身后的冯宝宝。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啪。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轻描淡写地按在了那个即将爆炸的外壳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没有火光冲天。
那股狂暴的能量就像是被这只手掌硬生生给“吃”了进去。
绿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那个金属外壳瞬间风化，变成了一堆毫无生机的废铁粉末，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楚休收回手，拍了拍掌心的灰尘。
他看都没看那堆粉末一眼，只是冷冷地盯着已经彻底呆滞的马仙洪。
“现在，死心了吗？”
马仙洪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
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混杂着绝望、愤怒，还有深深的悔恨。
“哭吧。”
楚休转过身，不再看他。
“哭完了，就把眼泪擦干。”
“既然上了我的贼船，就别给我丢人现眼。”
“我不养废物。”
“更不养只会哭鼻子的废物。”
罡风依旧呼啸。
木质平台划破云海，向着那座屹立千年的龙虎山，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