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负责人的膝盖和他的职业生涯一起碎了。
他跪在冰冷坚硬的停机坪上，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那张平日里还算威严的地中海面孔此刻写满了比“世界末日”还要具体一万倍的恐惧。
因为末日就在他头顶。
那根从云层裂隙中探出、缠绕着毁灭性紫色电弧的墨绿色神藤并没有真的砸下来。
它只是静静地悬在那里。
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就像悬在所有人心头的死刑判决书。
它不需要动，它只需要存在就足以让这片天地间的一切生灵连呼吸的本能都忘掉。
张楚岚那恶魔般的声音轻飘飘地却又无比沉重地砸进了负责人的耳膜。
“现在 规矩合了吗？”
“合……合合合……合了！天师大人！！”负责人几乎是把自己的声带都撕裂了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尖锐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一边喊一边手脚并用地向后爬，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离那个姓张的恶魔远一点再远一点。
“规矩是您！您就是规矩！！”
张楚岚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是一种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的满意。
他收回了目光，不再看那个已经精神崩溃的负责人，而是转向了同样面如死灰的徐三和徐四。
“看，规矩这种东西其实很好商量。”他语气轻松地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怎么样，“只要你的嗓门比别人大一点就行。”
徐三和徐四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着。
他们看着张楚岚，看着这个不久前还跟他们插科打诨、满嘴骚话的年轻人，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陌生感和恐惧感疯狂地滋生蔓延。
嗓门大？
这他妈叫嗓门大？
你这叫直接把核弹发射按钮怼在了人家脑门上！
徐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三观在今天被张楚岚按在地上，用这根横贯天际的玩意儿来来回回碾了不下八百遍。
“上飞机。”
张楚岚没有给他们太多消化震撼的时间，牵着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冯宝宝率先登上了那架“哪都通”专用飞行器的舷梯。
他的背影在巨大的神藤阴影下显得渺小。
但那份渺小却透着一股让整个世界都为之窒息的……庞大。
徐三和徐四对视一眼苦涩地摇了摇头，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飞行器的舱门缓缓关闭。
那根悬在天际的神藤也仿佛失去了目标，无声无息地缩回了云层之中。
天空恢复了原样。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只有停机坪上那个瘫软在地、不断抽搐、口中还喃喃着“规矩合了”的负责人证明着这一切的真实。
……
飞行器内部空间宽敞，充满了简约而奢华的科技感。
但此刻舱内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徐三和徐四坐在张楚岚对面如坐针毡。他们甚至不敢直视张楚岚的眼睛，只能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一眼。
张楚岚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从一旁的冷藏柜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拧开一瓶递给了身边的冯宝宝。
“喝点水。”
“哦。”冯宝宝接过来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
张楚岚看着她，眼神中的冰冷和戾气在不经意间悄然融化了几分。
他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假寐。
飞行器平稳地升空，很快便穿过云层朝着燕京的方向高速驶去。
死寂。
长久的死寂。
终于徐四还是忍不住了，他感觉自己再不说话就要被这该死的沉默给逼疯了。
“那……那个，楚岚……”他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刚才那……那是什么？”
张楚岚的眼睛没有睁开。
“见面礼。”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见……见面礼？”徐四的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给谁的？”
“给所有觉得我张楚岚还是以前那个张楚岚的人。”张楚岚的声音依旧平静，“也是给公司董事会的。”
徐三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惊骇：“你……你这是在向公司宣战！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公司代表的是国家！你这是在……”
“我没有宣战。”
张楚岚终于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地看着情绪激动的徐三，“我只是在重新定义一下我们之间沟通的方式。”
“以前是他们说我听。”
“以后”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是我说他们做。”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徐三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对抗整个公司？能对抗国家机器？”
“我不是一个人。”张楚岚的目光转向了窗外那无尽的云海，“我背后是龙虎山。是……天师。”
“而且我不是要对抗。”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是来合作的。”
“你管这叫合作？”徐四快哭了，“你这是绑架！是勒索！是赤裸裸的威胁！”
“叫法不同而已，本质是一样的。”张楚岚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我现在是龙虎山第六十六代天师，论地位和你们的董事长平起平坐。我带着我的诚意还有我的筹码来跟他们谈一笔生意。这很合理吧？”
合理？
合理个屁！
徐三和徐四在心里疯狂咆哮，但脸上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因为他们知道跟这个已经彻底黑化了的家伙讲不通道理。
他的道理就是他头顶上那根能随时捅破天的……“嗓门”。
“楚岚”冯宝宝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角。
“嗯？”张楚岚侧过头，声音瞬间温柔了下来。
“他们好像很怕你。”冯宝宝指了指对面的徐三和徐四。
张楚岚看了那两个如同鹌鹑一般缩在座位上的兄弟俩笑了。
“他们不是怕我。”他摇了摇头，轻声对冯宝宝说道，“他们是怕麻烦。”
“哦。”冯宝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很认真地说道：“那你不就是那个麻烦吗？”
“……”
张楚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枭雄气场好像被宝儿姐一句话给戳漏了气。
他看着冯宝宝那清澈纯粹的眼神沉默了片刻，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是啊。”
“我就是那个最大的麻烦。”
他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冯宝宝抓着他衣角的手，将那微凉的手指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但从今往后，这个麻烦会挡在你的前面。”
对面的徐三和徐四看着这一幕，心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他们看到了张楚岚眼中一闪而过的那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疲惫。
他们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搅动了整个异人界风云、让十佬低头、让公司震动的年轻天师，他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似乎都只是为了能安安稳稳地牵住身边这个女孩的手。
这个念头让他们心中的恐惧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就在这时。
徐三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在死寂的机舱里这铃声显得格外刺耳。
徐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张楚岚，见他没什么反应才颤抖着手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他无比熟悉却又带着前所未有凝重和严肃的声音。
是赵方旭，赵董。
“徐三。”
“董……董事长！”徐三猛地站了起来，身体绷得笔直。
“让他接电话。”赵方旭的声音简短而有力，不带丝毫情绪。
“是！”
徐三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恭恭敬敬地递向了张楚岚。
“楚岚，是……是赵董。”
张楚岚没有接手机。
他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屏幕，然后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对电话那头的赵方旭说道：
“开免提。”
徐三愣住了。
电话那头的赵方旭也沉默了。
足足过了三秒。
“好。”
赵方旭只说了一个字。
徐三连忙按下了免提键。
赵方旭那沉稳的声音立刻在机舱内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精准。
“张天师，久仰。”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他直接承认了张楚岚的身份。
这一手让张楚岚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老狐狸。
“赵董客气了。”张楚岚的语气同样平淡，“小子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给公司添了点小麻烦还望海涵。”
“呵呵……”电话那头传来赵方旭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年轻人有点火气很正常。龙虎山沉寂了六十年也该有点声音让大家听听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的诉求徐三已经报上来了。关于甲申之乱的档案还有冯宝宝小姐的归属权。”
“那么董事会讨论出结果了吗？”张楚岚直接问道。
“董事会？”赵方旭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张天师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在公司从来就没有什么董事会。”
“有的只是我赵方旭。”
“你想要的答案我一个人就可以给你。”
这句话说得风轻云淡。
但其中蕴含的那种独掌大权的霸道和自信却丝毫不亚于张楚岚刚才的“见面礼”！
徐三和徐四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他们知道真正的交锋开始了！
这是两个时代的两头最顶级的“怪物”的第一次碰撞！
“哦？”张楚岚挑了挑眉，“那赵董的答案是？”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长更压抑。
就在徐三以为信号中断了的时候，赵方旭的声音才再次缓缓响起。
“答案可以给你。”
“档案也可以给你看。”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我在公司总部备好了茶。”
“你想要的我们当面谈。”
说完，不等张楚岚回答。
电话被直接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在死寂的机舱里回荡着。
徐三和徐四大气都不敢出。
张楚岚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许久。
他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了一抹比之前更加冰冷也更加兴奋的笑容。
“鸿门宴么……”
他低声喃喃自语，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战意如火！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