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灯还亮着。
刚推开家门,时昭就看到父母正站在玄关处,像是早就准备好要出门了。
“衣服别脱了,咱们直接走。”
母亲率先开口,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诊所那边我们提前打过电话,医生还在等。”
时昭顿了顿,看了眼时间。
还不到五点半,天色还没有要暗下来的意思,只是窗外的光线灰蒙蒙的。
“行。”
他点了点头,也没多问,转身把水壶放下,跟了上去。
这一天天,火急火燎的,但时昭心里特别踏实。
做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一个人。
父亲一脚油门下去,一家三口就出发了。
*
下车后还一阵七拐八拐,窜了三个路口后,终于看到了一家规模不大,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中医的场馆门口。
门口挂着的牌子是手写毛笔字,墨迹浓重,窗台边还摆了几盆药草,味道混着空气里的潮气轻轻弥漫。
母亲敲了敲门,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迎了出来。
“你们是?”
“预约了的,时昭。
”父亲开口,“电话里简单沟通过,体质不太好,最近膝盖痛,还有抽筋现象。”
“明白了,里面请。”
诊室不大,布置的整洁干净。
年纪略长的中医坐在窗边,翻看着手边的病例。
“先坐。”
他指了指一边的位置,随口问道,“是哪边膝盖?痛多久了?”
“两边都痛,有一个星期了。”
时昭说的很诚实,对于中医,还是要有敬畏之心的。
虽然不是他以前电视剧里看的仙风道骨的样子,年纪也比他脑补的要年轻些。
“还在长身高吧?”
“嗯。”
“每天训练?”
“是的。”
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时昭也主动补充了信息,“但训练强度不大。”
不是新人,以他上辈子经历过的训练来说,现在这个程度是绝对不可能过渡的。
更何况柳也时刻统计着,不管是哪方面的训练都是随时更新的。
中医点了点头,走过来先摸了摸他的膝盖,又按了按几个部位。
动作不重,但带着点判断性地停顿。
“确实有生长痛的症状,也有点受力不均的问题。”
他说得不急,“肌腱处稍微发紧,虽然没伤,但再拖下去可能会演变成新的病灶。”
下一秒,没等时昭和他的父母说话,面前的中医就摆了摆手,“伸手。”
时昭一愣,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要把脉。
他抬起手肘,小臂平放在铺着干净棉布的脉枕上。
医生微微俯身,三指落在脉搏处。
手指不重,却稳如山,轻轻搭着,静静等了一会儿。
时昭没有动,也没说话,眼角扫了一眼,父母坐在旁边,也都安静地看着。
“底子其实还不错啊。”
面前的中医睁开了眼,第一句就让时昭身后的父母猛地松了口气。
动静大的坐在圆凳上的时昭都听见了。
“气血偏虚,肝火重,睡得不沉,还经常出虚汗吧?”
“照你这个强度,不能让膝盖出问题,也不能只靠扛。”
摊开面前的纸,他酷酷就是一通写,他边写边说,“药我先配一周的,三种方案,汤药主补,药膳辅助,周中过来做一次针灸。”
“这几天先喝药,药膳家里可以配着做,调理一段时间,再来看看。”
“能彻底改体质吗?”
母亲问得很认真。
“改善是可以的。”
老中医点点头,“但一定要按疗程来,不会是一天两天就能看到效果的事情。”
“他现在这个年纪,还来得及,长身体的时候吸收也是最好的,是最有效的。”
“好。”
是父母答的,“谢谢医生。”
跟着道谢的时昭默默看了眼那张纸,看着那一排排草药名,没再出声。
这得是个什么味儿啊?
等药抓好,母亲接过来,就确认了一下储存方法。
医生又叮嘱了一些饮食注意事项,不吃生冷、晚上早点睡,每天热敷的时间。
离开中医馆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时昭拎着一小袋子药包,走在父母中间,风吹过时药味更明显了一些。
“回去就把那汤喝了,别拖。”
“行。”
他答得干脆。
母亲没有多说,只是上前调整了一下时昭的衣领,才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往前走。
“你爸明天晚上要加班,我这边给你炖点药膳,今晚就开始,之后就按医生说的来了。”
“嗯。”
“我会早点回来的。”
看着欲言又止的母亲,隐隐猜到的时昭自己补上了一句。
今天晚上的风已经不算冷了,甚至带着点快要入夏的感觉。
他却觉得心口比风还轻,还暖。
回到家中,饭菜的香味还是已经弥散开了。
出门前,汤啊什么的就都在炖着了。
“阿昭,你先去洗个澡吧。”
“我这边再热一热,菜让你爸炒。”
“好。”
每天都打比赛,打的时候必出汗,今天回来的比较匆忙,他也没来得及去更衣室冲洗,不太舒服也怕着凉的时昭应的很快。
餐桌上是简单的清蒸鲈鱼和一锅炖得软烂的黄豆鸡爪,都是最近查过“补钙”的食谱里出现频率很高的菜。
母亲解下围裙,把炖锅放到炉子上保温。
父亲拿了个碗出来,把之前抓回来的药包放进了药煲。
药味一点点飘出来了。
等他把头发擦了个大概出房门的时候,桌子上已经什么都准备好了。
已经摆好了一碗还热着的药汤。
颜色浓黑,但味道不刺鼻,边上还贴心放了个糖渍陈皮的小罐。
“怕苦。”母亲看了他一眼,“可以配着吃点。”
“不怕。”
时昭坐下,抬手接过那碗药,低头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是真的苦。
但没停。
看着他喝得认真,母亲没再说话,只是把那罐陈皮又往他这边推了推。
喜甜的儿子是肯定不习惯的。
“今天吃完第一剂,明天我给你炖个山药排骨汤。”
“行。”
时昭点头。
厨房那边传来咕嘟咕嘟的炖煮声,父亲在看说明书,母亲在摘菜,暖黄的灯光把屋子照得很静。
“要是这些都能见效就好了。”
母亲忽然这么说了一句,声音不高,但时昭听得清楚。
“一定会的。”
他已经开始期待,在努力与关怀的灌溉中,那个以巅峰之姿重返球场的自己,会是怎样的一种模样了。
那讽刺的四个字还会重新成为他的标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