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全屋时,已是傍晚时分。暮色四合,昆明城的灯火渐次亮起,从顶楼落地窗望出去,是一片璀璨的光海。楚清辞却无心欣赏这夜景,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手中那个沉甸甸的牛皮纸档案袋上。
沈砚卿反锁了房门,启动屋内的安防系统,又仔细检查了所有窗户。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客厅,看见楚清辞正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档案袋,眼神复杂地盯着它,仿佛那里面装的不是纸张,而是某种有生命的、会呼吸的东西。
“砚卿,”她轻声说,声音有些发颤,“我有点……不敢打开。”
沈砚卿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档案袋冰凉的触感透过她的手指传来。“怕看到什么?”
“怕看到外公的绝望,怕看到当年的真相比我想象的更残酷,也怕……”楚清辞顿了顿,“怕看到傅临渊说的是真的,那我该怎么面对他?”
沈砚卿理解她的矛盾。如果傅临渊真是外公的托付之人,那他们之前的戒备和怀疑就显得有些可笑。但如果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这档案袋里的内容可能就是诱饵。
“我来开。”沈砚卿说。
楚清辞摇摇头:“不,这是我的责任。”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档案袋上的棉线。袋子很旧了,边缘有些磨损,但保存得还算完好。打开袋口,一股旧纸张特有的霉味混合着淡淡的樟脑丸气息飘散出来。
里面的东西比预想的要多。首先是十几本手写笔记本,牛皮封面,纸张泛黄,字迹工整有力——是外公楚风远的笔迹。楚清辞认得,小时候母亲给她看过外公的信,就是这个字体。
除了笔记本,还有一叠照片、几卷缩微胶卷、一些零散的信件和剪报,最底下还有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册子。
楚清辞先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笔记本。翻开第一页,日期是1988年3月15日,记录的是某项认知测试的初步设想。她快速翻阅,发现这些笔记本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记录了楚风远从最初的研究构想到实验设计,再到具体实施的完整过程。
“你看这里。”沈砚卿指着其中一页。那是1992年的记录,楚风远写道:“今日与顾寒山就研究方向发生激烈争论。顾坚持要加大刺激强度,寻找‘可复制模式’,我则认为应当尊重个体差异,着重于理解和保护。道不同,不相为谋。”
再往后翻,1993年的一条记录更让人心惊:“顾私下招募社会边缘人群进行高刺激性实验,被我制止。他辩解为‘必要的探索’,但已有志愿者出现严重不良反应。我向上级反映,但顾有背景,此事不了了之。”
楚清辞的手在颤抖。原来早在二十多年前,顾寒山就已经开始危险的人体实验,而外公一直在试图阻止。
“看照片。”沈砚卿拿起那叠照片。
照片大多是黑白的,有些已经褪色。有研究所外景,有实验室设备,也有研究人员合影。楚清辞一张张翻看,忽然手指一顿——这是一张三个人的合影,楚风远站在中间,左边是年轻的顾寒山,右边是一个更年轻的男人,眉眼间能看出傅临渊的影子。
照片背面有钢笔字注释:“1994年春,与顾寒山、傅临渊于研究所外。傅虽年轻,见解却独到,可惜……”
可惜什么?字迹在这里模糊了,像是被水渍晕染过。
楚清辞继续翻看其他照片。有实验设备的特写,有志愿者的背影(脸部都做了模糊处理),还有几张星图手绘稿——这应该就是母亲笔记本里那些星图的原始版本。
“看这个。”沈砚卿从那叠剪报中抽出一张发黄的报纸。是1995年7月的《临城晚报》,社会新闻版,标题是《我市某科研单位发生意外事故,一人死亡》。报道很简短,只说“某研究所进行常规健康检测时,一名志愿者突发疾病,经抢救无效死亡”,没有点名具体单位,也没有细节描述。
但剪报边缘有外公的手写批注:“绝非意外。顾违规操作,致李建国死亡。我心痛难当,却无力回天。此为我一生之憾。”
楚清辞的眼泪涌了上来。她能想象外公写下这些话时的心情——自己热爱的事业被扭曲,自己试图保护的人死于非命,而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
“清辞,”沈砚卿揽住她的肩,“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楚清辞擦掉眼泪,“我只是……心疼外公。他一定很痛苦。”
她继续翻阅。在1995年下半年的笔记本中,楚风远的笔迹变得潦草,情绪明显低落。多次提到“研究所即将关闭”、“经费断绝”、“顾已另寻靠山”。而在最后一本笔记本的末尾,有一篇写于1996年春天的长文,标题是《关于“北斗”研究的最后思考》。
楚清辞逐字逐句读下去。外公在文中详细阐述了他的核心理念:所谓的“北斗”特质,并非超能力,而是一种罕见的认知模式,可能与特定的基因表达和早期神经发育有关。这种特质无法通过后天训练获得,更不应该被当作工具来利用。真正的研究方向应该是理解、保护,并探索如何让拥有这种特质的人更好地融入社会,发挥他们的独特优势。
“顾寒山等人追求的,是控制和复制。这是对科学的亵渎,也是对生命的漠视。”楚风远写道,“我将所有原始数据托付给傅临渊,是希望有朝一日,这些研究能在正确的人手中,发挥正确的作用。傅年轻,但眼光长远,且家族背景能提供一定保护。只是……人心难测,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文章最后,是一段给未来继承者的话:“无论你是谁,当你读到这些文字时,请记住:科学的意义在于照亮黑暗,而不是制造更深的黑暗。如果你有能力,请让这项研究回归正途;如果没有,请彻底销毁所有资料,绝不让其落入野心家之手。切记,切记。”
楚清辞合上笔记本,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她终于明白了外公的苦心,也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一直对“北斗”研究讳莫如深——她们都想保护这个秘密,保护那些可能拥有这种特质的人。
“现在怎么办?”她看向沈砚卿。
沈砚卿正在翻阅那几封信件。都是楚风远写给傅临渊的,时间跨度从1995年到1996年,内容涉及研究进展、对顾寒山的担忧,以及最后的托付。从信件语气看,外公确实很信任傅临渊,甚至将他视为忘年交。
“档案的真实性基本可以确认。”沈砚卿放下信件,“笔迹、纸张、照片年代都吻合。而且里面的内容,和之前苏墨澈查到的信息能够互相印证。”
“那傅临渊呢?”楚清辞问,“他真是外公托付的人?”
沈砚卿沉默片刻:“从这些材料看,至少在二十年前,外公信任他。但这二十年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现在才出现,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就在这时,楚清辞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看了沈砚卿一眼,按下接听键,打开免提。
“楚小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是陈建民,“档案收到了吗?”
楚清辞的心跳骤然加速:“陈先生?你在哪里?”
“我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陈建民的声音很轻,语速很快,“长话短说,傅临渊给你们的档案,大部分是真的,但缺了最关键的部分。”
“什么意思?”
“楚教授当年交给傅临渊的,除了研究资料,还有一份名单。”陈建民压低声音,“一份记录了所有可能拥有‘北斗’特质的家庭和个人的名单。那是楚教授花费十年时间,通过民间走访和医学筛查整理的。他嘱咐傅临渊,万一研究被滥用,要用这份名单去保护那些人。”
楚清辞震惊:“名单在哪里?”
“傅临渊没有交给你们,对吧?”陈建民苦笑,“因为他自己也只拿到一半。当年交接时出了意外,另一半名单被我偷偷藏起来了。这也是我这些年来一直躲藏的原因——顾寒山、周世宏,还有现在这个外国佬扎克利,他们都在找这份名单。”
沈砚卿接过话头:“陈先生,你现在联系我们,是想做什么?”
“我想把另一半名单交给你们。”陈建民说,“但我有个条件——你们必须保证,这份名单只用于保护,绝不用来追踪或控制任何人。而且,你们要答应我,让楚教授的研究真正回归正途。”
楚清辞毫不犹豫:“我答应。我外公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好。明天下午三点,西山龙门景区,‘揽月亭’。我等你。记住,只准你一个人来,不要带其他人,包括沈先生。”
“不行。”沈砚卿立刻反对。
陈建民显然听到了:“沈总,我知道你担心楚小姐的安全。但我可以保证,明天那里很安全。而且,如果我看到有其他人,我会立刻消失,你们永远也拿不到名单。”
电话挂断了。
楚清辞和沈砚卿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和犹豫。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好。
楚清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城市的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淡淡的光斑。她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外公笔记本里的那些话,母亲临终前的叮嘱,还有陈建民电话里的警告。
“睡不着?”身旁传来沈砚卿低沉的声音。他也没睡,一直握着她的手。
“嗯。”楚清辞转过身,面对他,“砚卿,明天我想去。”
沈砚卿在黑暗中凝视她的眼睛:“太危险了。西山龙门景区虽然白天游客多,但揽月亭位置偏僻,视野死角多。如果这是个陷阱……”
“我觉得陈建民是可信的。”楚清辞说,“如果他真想害我,在服务区洗手间就可以下手。而且他冒了这么大风险保存名单二十年,说明他真的在乎外公的嘱托。”
沈砚卿沉默良久,然后打开了床头灯。暖黄的光线照亮了两人之间的空间,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坚定。
“如果一定要去,”他最终说,“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我会安排人在景区外围布控,但不会靠近揽月亭。你身上要带至少三个定位和通讯设备,其中一个必须是隐蔽的。另外,我会在你能看到的地方——比如对面山腰的某个位置——用望远镜观察。一旦有异常,我的人会在三分钟内赶到。”
楚清辞知道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她靠进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我不是相信陈建民,”沈砚卿搂紧她,“我是相信你的判断。但清辞,答应我,如果感觉任何不对劲,立刻撤退,不要犹豫。”
“我答应。”
第二天上午,两人开始为下午的会面做准备。沈砚卿联系了秦铮,调用了五名经验丰富的便衣,混入游客队伍在景区各个出入口和主要道路布控。又安排了两名女警伪装成大学生,在揽月亭附近写生,随时策应。
楚清辞则反复研究西山龙门景区的地图。揽月亭位于西山半山腰一处凸出的悬崖上,三面悬空,只有一条狭窄的石阶路可以抵达。亭子本身很小,最多容纳四五个人,视野极好,但也很容易被围困。
“这个地方选得很聪明。”沈砚卿指着地图,“易守难攻,且一旦有大批人员靠近,很容易被发现。陈建民确实有反侦察意识。”
中午时分,苏墨澈打来电话,语气急促:“我刚查到一件事,必须告诉你们。我通过海外关系核实,扎克利·罗斯名下的‘新视野’公司,最近三个月在中国频繁接触一些特殊家庭——都是孩子有某种‘特殊天赋’的家庭,比如超常记忆力、联觉能力等。他们以‘研究资助’为名,获取了大量基因样本和认知测试数据。”
楚清辞心头一紧:“他们在找名单上的人?”
“很可能。”苏墨澈说,“而且我怀疑,傅临渊可能已经和扎克利接触过了。因为有笔资金从傅的离岸公司流向了‘新视野’,虽然名义上是‘合作研发经费’。”
这个消息让楚清辞更加坚定了去见陈建民的决心。如果扎克利已经在行动,那么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处于危险之中。她必须拿到完整的名单,想办法保护那些人。
下午两点,楚清辞准备出发。她穿着轻便的运动装和平底鞋,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只装了水、纸巾和一把折叠伞。沈砚卿仔细检查了她身上的设备:衣领纽扣是摄像头,手腕上的运动手环有定位和紧急呼救功能,鞋垫里还藏了一个微型发射器。
“记住,”沈砚卿最后一次叮嘱,“安全第一。名单可以以后再拿,但你不能有事。”
“我知道。”楚清辞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等我回来。”
沈砚卿开车送她到西山景区停车场,但没有下车。“秦铮的人已经就位,我在对面山腰的观景台,用望远镜能看到揽月亭。有任何情况,按手环上的按钮,或者直接喊我的名字——我戴了高敏度耳机,能听到你周围五十米内的声音。”
楚清辞点点头,背上包,汇入了登山的人群。
春日午后的西山,游客如织。龙门景区以险峻着称,石阶依山而凿,一侧是峭壁,一侧是悬崖,山下是浩渺的滇池。楚清辞随着人流缓缓向上,不时停下来假装拍照,实际在观察周围环境。
她能感觉到沈砚卿安排的人在附近——那个一直保持在她身后十米左右、戴着太阳帽的中年男人;那两个在石阶边卖矿泉水、眼神却锐利扫视过往游客的小贩;还有前方不远处,一边爬山一边大声说笑、但步伐异常稳健的一家三口。
这些保护让她安心,但也让她更加警惕。如果连她都能感觉到这些保护者,陈建民会不会也发现了?
终于到了揽月亭。这是一座六角小亭,确实如地图所示,位于一处凸出的悬崖上。亭子很旧了,红漆斑驳,柱子上刻满了游客的涂鸦。此刻亭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山风呼啸而过,吹得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
楚清辞看了看表,两点五十五分。她走进亭子,站在栏杆边,俯瞰山下。滇池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远处的昆明城像积木一样堆叠着。风景壮美,但她无心欣赏。
三点整。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楚清辞转身,看见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走进亭子。是陈建民,虽然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双眼睛她认得。
“楚小姐很准时。”陈建民的声音比电话里更苍老。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但眼神很亮,透着一种常年警惕的人才有的锐利。
“陈先生。”楚清辞微微点头,“名单呢?”
陈建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亭子另一侧,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膜层层包裹的小本子。“这就是另一半名单。楚教授当年亲手交给我的,嘱咐我除非找到可靠的继承人,否则宁可毁掉也不能外泄。”
楚清辞接过本子。很薄,只有十几页,纸张已经发黄变脆。她小心地翻开,里面是用钢笔手写的人名、地址、简要特征,还有一些编号。大概有三十多个条目。
“这些都是……”她轻声问。
“都是楚教授确认或高度怀疑拥有‘北斗’特质的人,以及他们的直系亲属。”陈建民说,“时间跨度从1985年到1995年,覆盖全国七个省份。楚教授每年都会回访,更新信息。他说,这些人不是实验对象,而是需要被理解和保护的同类。”
楚清辞的手指拂过那些名字。她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有边远山村的小学教师,有都市里的普通职员,有艺术家,也有家庭主妇。年龄从十几岁到五十多岁不等。外公真的花了巨大心血,建立了这个档案。
“那傅临渊手里的那一半呢?”她问。
“主要是早期记录,以及一些已经过世或失去联系的人。”陈建民说,“但最关键的是,傅临渊手里有这些人的基因样本和数据记录——当年楚教授为了研究需要,取得同意后采集的。如果这些东西落到扎克利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楚清辞的心沉了下去:“傅临渊会把那些交给扎克利吗?”
陈建民苦笑:“我不知道。这二十年,我一直在观察傅临渊。他确实保存了资料,也确实没有交给顾寒山或周世宏。但他也没有真正去做楚教授嘱咐的事——保护名单上的人。他只是把那些东西锁在保险库里,像是在等待什么。”
“等待什么?”
“等待一个时机,或者等一个人。”陈建民看着她,“楚小姐,我之所以现在才联系你,是因为之前我不敢确定。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特别是看到你在咖啡馆面对周慕远的表现,我觉得你确实继承了楚教授的品格。你有勇气,也有智慧。”
楚清辞合上名单本:“陈先生,你这些年一直躲藏,是因为顾寒山在找你?”
“不止顾寒山。”陈建民望向远方的滇池,“周世宏、傅临渊、现在还有这个外国佬,他们都找过我。顾寒山想销毁所有不利于他的证据;周世宏想得到名单去控制那些人;傅临渊……他想完整拼凑楚教授的遗产;而扎克利,他想把这项研究商业化,制造所谓的‘认知增强产品’。”
山风更大了,吹得亭子里的风铃急促作响。楚清辞把名单本小心地放进背包内层,拉上拉链。
“楚小姐,”陈建民忽然说,“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楚教授当年的事故,可能不是简单的违规操作。”
楚清辞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李建国死亡那天,我在现场。”陈建民的眼神变得幽深,“我亲眼看到,顾寒山给李建国注射的不是常规的检测试剂,而是一种新型的神经刺激剂。那种药剂是顾寒山私下从国外弄来的,根本没有经过审批。李建国出现反应后,顾寒山不是第一时间抢救,而是……记录数据。”
楚清辞感到一阵恶心。
“更可怕的是,”陈建民的声音压得更低,“我后来偷偷查看了顾寒山的实验日志。在李建国之前,他已经用同样的方法‘处理’过至少三个志愿者,都出现了严重后遗症,但都被他用钱和威胁压下去了。李建国是唯一死亡的,因为剂量加得太大了。”
楚清辞的拳头握紧了。她知道顾寒山坏,但没想到坏到这种程度——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那为什么当年没有揭露?”
“我试过。”陈建民苦笑,“我匿名举报过,但顾寒山在卫生系统有人,举报信石沉大海。我也想过公开,但楚教授阻止了我。他说,没有确凿证据,贸然公开只会打草惊蛇,而且可能危及名单上的人。”
楚清辞明白了外公的两难处境。他想揭露真相,但又怕牵连无辜。
“楚教授最后对我说的话,我永远记得。”陈建民的眼眶红了,“他说:‘建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保护好那些资料,等一个合适的人出现。科学可以暂停,但良心不能死。’”
两人在亭子里沉默了很久。山风呼啸,远处的滇池波光粼粼,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陈先生,”楚清辞最终开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陈建民重新戴上口罩:“我会继续躲藏。名单已经交给你,我的任务完成了。但楚小姐,你要小心。扎克利的人可能已经在监视你了,傅临渊的态度也不明朗。你面对的,可能比你想的更复杂。”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一件事。名单里有一个叫‘林晓’的女人,现在应该五十多岁了,住在昆明。她是楚教授最早确认的案例之一,也是特质最明显的一个。如果你需要了解‘北斗’特质的真实表现,可以去找她。但一定要谨慎,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楚清辞记住了这个名字。
陈建民最后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欣慰,也有担忧。“保重,楚小姐。希望你能完成楚教授的遗愿。”
他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蜿蜒的石阶尽头。
楚清辞又在亭子里站了一会儿,看着手中的背包。里面装着半份名单,也装着外公未竟的遗愿,和三十多个需要保护的人的未来。
她抬起头,望向对面山腰。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沈砚卿一定在那里,用望远镜注视着她,随时准备冲过来保护她。
这份认知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无论前路多么艰险,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楚清辞背好背包,转身走下石阶。下山的路比上山时轻快了许多,因为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而就在她离开揽月亭十分钟后,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从亭子附近的灌木丛中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高倍望远镜和一部相机。他看着楚清辞远去的背影,对着耳麦用英语低声说:
“目标已获得关键物品。确认b计划启动。”
他调整相机焦距,对准楚清辞背包的位置,按下了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