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清脆响亮的巴掌声中,顾聿修对温珍瑶的哀嚎与求饶置若罔闻。
他走到温珞柠面前,执起她微凉的双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中,目光柔和:
“让爱妃受委屈了。
中秋佳节,本是团圆欢庆之时,却让这等不知礼数的蠢妇扰了清静。
此处腌臜,不必理会。
朕陪你一同回宴席上去可好?”
陛下的维护和亲近,温珞柠自然是不会推辞,温顺地应道:
“但凭陛下安排。”
顾聿修便牵起她的手,转身欲行,却并未忘记身后之事。
他侧首,对一名小太监淡淡吩咐了一句:
“你留在此处看着,务必让她领足教训,认清自己的本分。”
小太监立刻躬垂手肃立一旁,盯着脸颊已高高肿起的温珍瑶继续受罚。
顾聿修这才与温珞柠并肩,在宫人内侍的簇拥下,缓步离开了凉亭,朝着灯火通明、丝竹悠扬的宴会正殿走去。
帝妃二人并肩重返喧闹的宫宴,相伴而归的举动,
又惹得席间不少妃嫔命妇暗自交换眼神,心中揣测纷纭。
而命妇席间的顾夫人,此刻却是如坐针毡,心焦如焚。
眼看宫宴已近尾声,温珍瑶离席许久,却仍不见其踪影,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这可是规矩森严的皇宫大内!
她那儿媳素来不安分、眼皮子又浅。
万一不懂规矩冲撞了哪位贵人那可是滔天大祸,整个工部侍郎府都要被牵连。
她之所以同意带温珍瑶入宫,本就是看在她姐姐是如今风头正盛的宁昭仪这层关系上,想着或许能攀些交情。
谁承想竟带了这么个麻烦进门。
如今眼见宁昭仪都已由陛下亲自陪着回来了,温珍瑶却还不见影子。
顾夫人只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
正焦急间,派出去寻找温珍瑶的贴身丫鬟终于回来了。
却是脸色惨白,一副惊魂未定、慌慌张张的模样。
顾夫人心里暗叫不好,急问道:
“可找到人了?她在何处?”
小丫鬟扑到近前,颤声道:
“回夫人,找到了……少夫人她......她在上林苑那边的凉亭里……正跪在地上挨罚呢,说是陛下亲自下的令!”
顾夫人闻言,眼前一黑,险些晕厥过去。
一把抓住丫鬟的手,厉声追问:
“你说清楚!
她到底干了什么蠢事?怎么好端端地得罪了陛下?宁昭仪方才和陛下在一起,难道也没有为自家妹妹求情吗?”
顾夫人带进宫的丫鬟是个机灵的。
当时找到凉亭附近,远远瞧见少夫人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按跪在地上,被人噼里啪啦地扇着耳光。
就知道定然是闯下了弥天大祸。
她赶紧悄悄给附近值守的宫女塞了荷包,才勉强从她们口中探听到事情的大致经过。
听完之后,小丫鬟腿都软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回来报信。
而顾夫人听完丫鬟断断续续的叙述,嘴唇都失了血色。
完了……全完了!
冲撞昭仪,御前失仪,辱骂内侍,条条都是大不敬之罪!
温珍瑶这个蠢货,这是要把整个顾家往死路上推啊,她此刻恨不得立刻冲到温珍瑶面前,亲手掐死这个祸害。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散了。
顾夫人马上带着丫鬟出了宫,完全没有管温珍瑶的死活。
此事已非内宅妇人之事,涉及陛下和昭仪娘娘对顾家的看法,必须立刻让自家老爷拿主意。
这一夜,对于许多人而言,注定无眠。
翌日清晨。
温珞柠在含章宫醒来,梳洗用膳时,才从含玉口中得知了后续。
原来,陛下昨夜下令惩戒之后,温珍瑶便被罚跪在凉亭中反省,由太监看守着,直跪了一整夜。
直到今日天色微明,陛下才下旨。
命人将憔悴不堪的温珍瑶拖出宫门,遣送回顾府。
可温珍瑶的轿辇刚在顾府大门前落下,她甚至未能踏进侍郎府的门槛,顾家管家便已捧着一纸休书等在门外,当众宣读。
以“七出之条”中“口舌招尤”、“不修妇功”等罪名,将其休弃。
温珍瑶连辩解的机会都无,便被拒之门外。
嫁妆也被随后扔出。
她只得在路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中,带着满身狼狈与屈辱,灰头土脸地折返回了娘家温府。
温府内,温秉权与张氏见到女儿脸颊红肿、发髻散乱地被送回。
皆是目瞪口呆,大吃一惊。
张氏首先反应过来,扑上前去拉住女儿的手,连声问道:
“瑶儿!我的儿啊!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是不是……是不是顾家那起子黑心肝的欺负你了?他们怎么敢!”
温珍瑶被母亲这一问,多日的委屈、惊恐、羞辱、疼痛爆发出来,
“哇”的一声,扑进张氏怀里,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边哭边断断续续地嘶喊道:
“娘,顾家……顾家他们要休了我!他们不要我了,女儿没地方去了啊!”
哭声凄厉,在清晨的温府上空回荡不休。
温秉权与张氏一听女儿哭诉顾家竟要休妻,顿时慌了手脚。
这门婚事,可是他们夫妻二人费尽心思、托了无数关系、甚至不惜暗中借用了宫中风头正盛的宁昭仪的名头,才好不容易攀上的高枝。
工部侍郎府的门第,对于温家而言,是他们仕途上至关重要的倚仗。
如今说休就休,这如何使得?
温秉权当即脸色铁青,从太师椅上站起,怒声道:
“岂有此理!顾家欺人太甚!
我温家的女儿,岂是任由他们如此轻贱的,他们凭什么说休就休?
不行,我这就去顾府,找顾大人当面问个清楚明白。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说着便要往外走。
“爹,不要去,没用的,您去也没用。”
温珍瑶见状,连忙扑上前,死死拉住父亲的衣袖,急切阻拦道。
“为何没用?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欺辱我温家不成?”
温秉权怒气未消。
温珍瑶跪坐在地上,用帕子掩着半张脸抽噎着。
开始半真半假地讲述起昨晚宫宴上的遭遇。
她刻意将自己主动挑衅、口出恶言的部分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却将温珞柠的反应描绘得极其冷漠、不近人情。
甚至带着几分仗势欺人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