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班长连连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翻开给罗明看：“罗部长，您放心，我们每天早上都提前半小时检查，检查记录都在这儿呢。”本子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每一页都记着检查日期、检查项目、问题整改情况，最后还有检查人的签名。“上周三雨后，我们发现有两块踏板有点滑，当天就换了新的；周四又检查出两个扣件扭矩不够，也及时复拧了。”
罗明看了看手腕上的老式机械表，表盘上的指针已经指向 11:50，雨还没有停的迹象，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先回项目部吧，砂样下午再去称重。”他收起雨伞，伞面上的雨水顺着边缘往下滴，在地面上积成一小滩。帆布工具包的侧面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部分，但里面的工具都用塑料袋仔细包着，没有受潮——早上出门前，他特意把游标卡尺、扭力扳手这些精密工具单独装在塑料袋里，就是怕下雨淋湿。
“下午我们先去堆场称砂样，看看含泥量到底多少，然后再去查搅拌站的混凝土配比。”罗明边走边说，脚步坚定，没有因为下雨而放慢速度，“今天必须把这几项都查完，民生工程的质量，容不得一点马虎，哪怕是梅雨季节，也不能停下检查的脚步。”
小李和小林跟在后面，小李手里的公文包紧紧抱在怀里，生怕里面的检查记录被淋湿；小林则小心翼翼地护着脖子上的胶片相机，相机是项目部的宝贝，可不能进水。三人的身影在雨幕中逐渐远去，身后脚手架的钢管还在被雨水冲刷着，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为这份严谨的坚守伴奏。
从脚手架区域往临时用电区走，不过百余米的路，雨势却比刚才更急了些。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的积水里，溅起密密麻麻的小水花，像是给路面铺了层碎银。罗明的黑色雨伞早已挡不住斜飘的雨丝，工装后背又添了一大片湿痕，帆布工具包的底部也浸了水，拎在手里沉甸甸的——里面的万用表和验电笔都是精密仪器，他每隔几步就会低头摸一下包底，确认没有渗水进去。
临时用电区设在 3号楼北侧，靠近搅拌站的位置，用一圈黄色的警示带围了起来，带子上印着“小心触电”的红色字样，被雨水淋得有些褪色，却依旧醒目。区域中央立着三个铁皮配电箱，箱体是深灰色的，表面沾着不少水泥灰和泥点，边角处锈迹斑斑——这是 1995年项目部采购的老式配电箱，虽然用了两年，却保养得还算规整，每个箱体上都贴着手写的标识：“1#箱：钢筋加工区”“2#箱：搅拌站”“3#箱：振捣设备”，字迹是用红色油漆写的，边缘被雨水晕开一点，却依旧清晰。
“先查 1#箱，钢筋加工区用电负荷大，最容易出问题。”罗明走到离警示带最近的 1#配电箱旁，先绕着箱体转了一圈——箱体底部离地面有 30cm高，垫着两块砖，没有直接接触地面的积水，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箱体侧面的接地极是一根 1.5米长的镀锌钢管，一半埋在地下，露出地面的部分刷着黄绿相间的接地漆，漆皮虽然有些剥落，但没有明显的锈蚀，接地铜线用螺栓牢牢固定在钢管上，线鼻子压得很紧实，没有松动的迹象。
“接地电阻之前测的是 4Ω，昨天没下雨的时候，你们复测了吗？没超 10Ω的规范标准吧？”罗明蹲下身，手指摸了摸接地铜线的绝缘层，没有硬化开裂的痕迹。小李赶紧从公文包里掏出《临时用电检测记录》——本子是硬壳的，封面印着“武汉城建城西项目”，里面的表格按日期排列，每一项检测项目后都留了空白栏填数据。他快速翻到 6月 14日那页，指着“接地电阻”一栏的数字：“罗部长，昨天下午 3点测的，3.5Ω，用的是 Zc-8型接地电阻测试仪，测了三次，平均值就是 3.5Ω，远低于 10Ω的标准，合格！”
罗明凑过去看了看，记录上不仅填了数值，还签了检测人“王电工”和复核人“小李”的名字，旁边还画了个小勾，标注“无异常”。“不错，梅雨季节土壤湿度大，接地电阻会比平时低，但也得每天复测，万一接地极松动了，电阻值一下就上去了。”他说着，从帆布工具包里掏出一副绝缘手套——手套是橡胶的，黑色，表面有防滑纹路，是去年刚换的，还很新。他仔细戴上手套，手指活动了一下，确认贴合，才伸手去开配电箱的门。
配电箱的门锁有些生锈，罗明拧了两下才打开，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在抱怨这潮湿的天气。箱门内侧贴着一张“临时用电操作规程”，纸张已经泛黄，边角卷了起来，却没有破损。罗明的目光扫过箱内的线路：断路器、漏电保护器、接线端子排列得整整齐齐，没有乱接的线头，也没有烧焦的痕迹——这是电工老王的习惯，每次接线后都会把线路理得干干净净。
“用万用表测下电缆绝缘电阻，重点测相间和对地。”罗明对跟在旁边的王电工说。王电工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头发已经花白，手里总拿着一个黑色的工具包，里面装着各种电工工具。他应了一声，从工具包里掏出一块指针式万用表——这是 1996年从上海买的，mF47型，表盘上的刻度密密麻麻，王电工用了十几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对应的量程。他先把万用表调到“兆欧档”，然后用表笔分别接触配电箱内的 L1、L2、L3三根相线端子。
“相间绝缘先测 L1-L2。”王电工说着，表笔刚一接触端子，表盘上的指针就迅速偏转，最后停在了“10mΩ”的位置。“10mΩ，合格！”他又测了 L2-L3和 L1-L3，数值分别是 9.8mΩ和 10.2mΩ，都远高于规范要求的“相间绝缘不低于 0.5mΩ”。接下来测对地绝缘，王电工把一根表笔接相线，另一根接配电箱的接地端子，L1对地是 5.2mΩ，L2对地是 5mΩ，L3对地是 4.8mΩ，同样符合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