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关芙蓉怒喝,“池依依,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色厉内荏,就连脸上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底下的惊惶。
她往前疾走两步:“池依依,我承认我不该找人砸你的招牌,但这事已经过去了,你没有半点损失,何苦揪着我不放。”
池依依静静望着她:“关夫人,你也是商户出身,应当知道像我这样的人锱铢必较,是半点也不肯吃亏的。”
明亮的日光照在她脸上,她琥珀色的眼眸如水一般柔和,语气却没有半分松动。
关芙蓉这下真的慌了。
她试图以官眷的身份威胁她,但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这身份正是池依依用来对付她的利器。
她如果还想继续做官家夫人,就必须清清白白待在牛家。
而能左右这结果的,正是站在她面前,让她既讨厌又畏惧的人。
“我愿意赔钱,”关芙蓉道,“你要多少,你说。”
池依依摇了摇头:“不瞒关夫人,便是你家里的关氏绣庄和牛校尉的俸禄加起来,恐怕也抵不过我晴江绣坊一年的进账。”
关芙蓉扯着手里的帕子,几乎将它撕碎。
池依依说的是实话,晴江绣坊本就让关氏绣庄望尘莫及,何况她还在国公府显露了那么一手技法,日后更是财源滚滚。
“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关芙蓉忍不住痛恨自己为何要招惹池依依。
池依依手上捏了她两个把柄,一个比一个让她难受。
若换作是她,一定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她近乎祈求地看着池依依,希望她能大发善心,放过自己。
池依依道:“你嫁给牛询以来,帮了你兄长不少忙,想必他对你还算恭敬?”
据她打听到的消息,关兴旺只要得了空就往牛府跑,不管是去探望妹妹还是巴结牛询,关芙蓉在他面前多少有些底气。
关芙蓉虽然慌乱,听她提起兄长关兴旺,眼中仍是闪过一抹得色。
“他总求我办事,当然不敢得罪我。”
她嫁给牛询并不算情愿,但嫁过来后成了官眷,每每看着家里人捧着她,又觉十分解气。
她说到这儿,脑中灵光一闪,狐疑道:“你想对付我哥?”
关兴旺曾对她抱怨,池弘光仗着妹妹有钱,在三皇子面前极尽谄媚,处处抢他风头。
池依依突然提到关兴旺,难不成是看他不顺眼,想借机对他不利?
“我对付他做什么,”池依依摇头,“关兴旺最近一直在三皇子身边,我要你找他打听个人。”
“什么人?”关芙蓉问。
“一个道士。”
一刻钟后,关芙蓉带着满腹疑窦离开。
虽然不知池依依为何要打听一个道士,但她心里总算轻松了不少。
池依依说了,不管她用什么办法,只要帮她打听到人,她和她之间的恩怨就到此为止。
她不敢完全信她,却又不得不信她。
总归只是打听个人而已,这对关芙蓉来说不是难事。
池依依还给了她二百两银子,让她拿去应付时常上门打秋风的关兴旺。
关芙蓉本不想接那张银票,却又扛不住银子的诱惑。
她虽贵为官家夫人,但年纪轻,又未生育,牛询至今没将管家之权彻底交给她,家里若有大的开销,全靠她的嫁妆贴补。
关兴旺每次过来,总要向她哭穷。
关芙蓉之所以在国公府刁难池依依,正是因为关兴旺总对她说池六娘多能干,池弘光得了妹妹多少好处,仿佛她不给钱就不是亲妹子似的。
关芙蓉再烦关兴旺,那也是她嫡亲兄长,她怪不着关兴旺,只恨池依依。
大家同为女人,凭什么就她显能耐。
明明年纪比她还大,不老老实实嫁人生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手艺再好又怎样,还不是一个商户。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商户,今天彻底压了她一头。
关芙蓉有嫉妒,有不甘,更多的却是畏惧。
她从池依依手中接过银票的时候,听到对方轻描淡写说了句:“关夫人,银票收好,别掉了。”
明明只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嘱付,关芙蓉硬是从中听出几分威胁。
她恍惚觉得拿在手上的不是银票,而是写了自己名字的卖身契。
可她还是舍不得放手。
关芙蓉走后,玉珠不解地看向池依依:“六娘,你让她办事就算了,为何还给她银票?”
池依依坐在石桌旁,捡起飘落在桌上的一片树叶。
“试试她的斤两罢了。”
既然两百两就能让关芙蓉动心,她以后要用她就容易多了。
玉珠似懂非懂。
“六娘让她找的道士又是干什么的?”
“等她找到再说。”池依依没有解释。
她转了转手里的树叶,将它扔给扑来找她玩的小狗。
“走,先去找司市大人。”
市司衙门里,司市听她说明来意,严肃的国字脸上出现松了口气的神情。
“你是说,关夫人主动找你和解,而你也应了?”他仔细询问。
池依依点头:“关夫人已经赔礼道歉,我想这事若闹得太大,恐怕会让司市大人难做,所以就答应了她。”
司市欣慰道:“池东家,本官知道你的品性,原担心你执意要查会得罪牛校尉,没想到你以德报怨,实在是女中豪杰。”
他只字不提自己听到张豹子的招供后何等犹豫。
池依依得了宁安县主青眼,若仗着国公府撑腰非要讨个公道,他只能将关芙蓉传唤过堂。
然而此案只有口供,却无实证,说到底只是妇人家的意气之争,闹得大了,彼此面子上都不好看。
眼下池依依答应和解,简直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司市见池依依如此识趣,与她说话更多了几分真心。
“既然你已和关夫人和解,有些事告诉你也无妨,牛校尉的品级虽比本官低上半级,但他是安顺军出来的人,得罪了他,对你的绣坊不是好事。”
池依依微微挑眉:“安顺军?他不是在京畿大营任职么?”
牛询是武官,她没查到太多他的背景,只知他这几年一直在京城驻防。
司市道:“他如今是在京畿大营不假,但早年间,他是宣州安顺军王将军的部下,入京就职也是王将军的举荐。”
“哪位王将军?”池依依问。
“游击将军,王渊。”
听到这个名字,池依依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