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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灵谷的寂静像一层厚重的纱,裹住了时间流动的痕迹。苏半夏和冷月仙子站在静止的中央,唯有那滴琥珀色的液体悬在半空,折射出无数细碎的光影。

冷月仙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寒月剑上的《逆经》火焰仍未熄灭,火光映照着她霜雪般的侧脸。她盯着那扇缓缓开启的青铜门,门缝中渗出的液体不再流动,而是凝固成细丝,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

“这不是时间静止。”苏半夏低声道,翡翠右瞳中流转着药灵的光晕,“是‘门’在吞噬时间。”

话音未落,悬停的琥珀液滴突然颤动,随即炸裂成千万颗细小的晶粒。每一颗晶粒里都映着不同的画面——齐不语在无相书院偷取第一缕晨光、冷月仙子在寒月峰斩断情丝、苏半夏在药炉前炼制情劫丹……但这些画面并非记忆,而是某种“可能性”,是未被选择的未来残片。

青铜门终于完全敞开。门后并非归墟之核的黑暗,而是一片混沌的琥珀色海洋,海面上漂浮着无数扇门,每一扇门的样式都不同,有的雕花繁复如宫殿大门,有的简陋如柴扉,甚至有些门根本无形,仅是一道模糊的光影。

“十万八千扇门……”冷月仙子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凝重,“他到底把自己拆解成了多少份?”

苏半夏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最近的一扇门上——那门上刻着药灵谷的纹样,门缝中渗出熟悉的药香。她伸手触碰,指尖刚触及门板,整扇门便如水纹般荡漾,随即浮现出一段景象:

——齐不语站在药田中央,手中握着一株刚摘下的灵药,而他的右眼已完全化作星盘,左眼沉淀着药灵的青翠。他低声自语:“若‘情’是毒,那‘解药’该是什么?”

画面戛然而止。门上的纹路扭曲重组,最终凝成一行小字:

【盗情者,终为情困】

冷月仙子冷哼一声,剑锋横扫,寒月剑气斩向另一扇门。这扇门通体霜白,门板上刻着寒月峰的轮廓。剑气触及门板的刹那,门内传来剑鸣回响,随即映出另一段画面:

——齐不语跪在雪地里,手中捧着一截断裂的情丝,而冷月仙子站在他面前,寒月剑抵在他的咽喉。她的眼神冰冷,可剑尖却在微微颤抖。

【斩情者,反被情斩】

冷月仙子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收剑,可门上的画面并未消失,反而继续延伸——

——齐不语抬起头,嘴角渗血,却笑了:“你这一剑若真斩下,我便能解脱了。”

画面定格在这一瞬,随即门板崩裂,化作无数霜屑飘散。

“他在用门储存‘未发生之事’。”苏半夏的嗓音微哑,“这些……全是他的‘遗憾’。”

冷月仙子沉默片刻,突然抬眸望向琥珀海的深处。那里有一扇最大的门,通体青铜,门缝中渗出的不再是液体,而是细密的青铜根须,正缓缓蠕动,如活物般伸展。

“那扇门不一样。”她低声道。

苏半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口的青铜门印记骤然灼痛。她猛然意识到——那扇门上的纹路,和她印记上的图案完全一致。

“那是……‘我’的门。”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迈步。可就在她们踏入琥珀海的瞬间,整片空间骤然翻转。原本漂浮的门全部坠落,而她们脚下的“海面”却变成了“天空”,无数门如雨般砸落。

冷月仙子挥剑格挡,寒月剑气在空中织成密网,可仍有几扇门穿透防御,重重砸在地面。其中一扇门轰然洞开,门内涌出漆黑的雾气,雾气中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抓向两人的脚踝。

苏半夏的银针飞射,针尾缠绕的药灵化作锁链,将那些手钉在地上。可雾气并未散去,反而凝聚成一个人形——

玄微子。

但不是归墟之核里那个被青铜根须束缚的少年,而是更早的、仍穿着无相书院首座袍服的老者。他的眼神温和,嘴角含笑,可吐出的字句却冰冷刺骨:

“徒儿,你偷了太多东西,可曾想过——有些东西,偷不得?”

苏半夏的呼吸一滞。这个玄微子的虚影并非幻象,而是某种“因果残留”,是齐不语记忆中最深的执念。

冷月仙子毫不犹豫,一剑斩向虚影。可剑锋穿透雾气,玄微子的身形仅仅模糊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初。

“没用的。”苏半夏低声道,“这是‘因果影’,除非斩断源头,否则……”

她的话没能说完。玄微子的虚影突然抬手,掌心浮现一枚青铜铃——正是冷月仙子剑穗上碎裂的那一枚。

“你们以为,铃铛是他留给你们的‘路标’?”玄微子轻笑,“错了,铃铛是‘锁’。”

他五指收拢,铃铛彻底粉碎。

整个琥珀海剧烈震荡,所有门同时发出刺耳的嗡鸣。苏半夏心口的印记突然爆发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她体内被强行抽离。她踉跄一步,低头看去——

她的影子,正在消失。

冷月仙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寒月剑气全力爆发,试图斩断那股无形的剥离之力。可剑气刚触及苏半夏的影子,便被某种更古老的力量反弹回来。

“他在‘修正’因果。”冷月仙子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焦灼,“玄微子正在抹去你的‘存在’!”

苏半夏的翡翠右瞳疯狂闪烁,药灵在经络中奔涌,试图抵抗这股力量。可她的指尖已经开始透明化,仿佛正在被世界遗忘。

就在此时——

那扇最大的青铜门轰然洞开。

门内,伸出了一只熟悉的手。

齐不语的手。

“抓住我。”他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低沉而疲惫,“最后一次了。”

冷月仙子没有丝毫犹豫,拽着苏半夏冲向那扇门。玄微子的虚影在后方厉声喝止,可他的声音被琥珀海的震荡淹没。

两人的手同时握住了那只手。

刹那间,天旋地转。

——她们坠入了“门”的另一侧。

黑暗。

然后是渐渐清晰的光。

苏半夏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平原上,天空没有日月,唯有青铜色的云层缓缓流动。冷月仙子站在她身旁,寒月剑上的《逆经》文字已全部熄灭,剑身布满裂痕。

而在她们面前,站着一个人。

齐不语。

但他的状态极其诡异——右眼仍是星盘,可左眼已完全化作青铜,皮肤下隐约可见根须般的纹路蔓延。最可怕的是,他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空洞,洞中悬浮着一枚青铜铃的残片,正是冷月仙子之前碎裂的那一枚。

“欢迎来到‘修正之间’。”他轻声说道,嗓音沙哑得不像活人,“这里是所有因果的……终点。”

冷月仙子的剑尖微微抬起:“你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齐不语笑了。

“盗天机者,何曾真正‘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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