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秦逸飞请假,送他女朋友姜丽华去京都了。”
刘济霖小心翼翼地回答。
“无缘无故地,进京干什么?不知道年前年后事情繁忙吗?”
蒋志松有些不高兴。
“书记,听说姜丽华调到全国妇联去了。
秦逸飞说,他陪同姜丽华去京都,主要是为了给姜丽华安排住宿的地方。”
“嘶!”
蒋志松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章湘渝夫妇为了姜丽华的事情还真不遗余力。
把姜丽华送去全国妇联,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是钟延睦身为副书记、组织部部长,也得人托人脸托脸。
难道章湘渝为了这鸡毛蒜皮的事儿,竟找了她舅舅林正义?她还真舍得下本钱!
“他请了几天假,什么时候回来?”
“书记,秦逸飞说,他就利用周六周日两天双休的时间,明天晚上早早晚晚赶回信陵。”
“你们周一上午八点半,上班就赶到我办公室。”
蒋志松依然感到心里不痛快气息不顺畅,也不等刘济霖回答,就“啪”的挂断了电话。
“姑父,刘济霖怎么说的?”
皮双见蒋志松放下了电话,就像一只哈巴狗一样,颠颠地凑了上来。
“他能怎么说?还不是和你一样?都是转述秦逸飞怎么怎么说。没有一点儿自己的见解和主张!真是没用!”
蒋志松对这个妻侄有点儿失望。
皮双毕业于边东水利专科学校,秦逸飞毕业于全州高等专科学校。都是刚刚毕业参加工作不久的大专生,自己这个妻侄怎么就比人家差了那么一大截?简直给人家提鞋也不配。
蒋志松心里对皮双感到不满,说话自然也没有好声气。
“姑父,别听秦逸飞的那套耸人听闻的歪理邪论。难道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
我给牛叔打电话了,他说他和王总已经离开信陵去临夏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谁说皮双不学无术,饭桶一个?
他就琢磨透了自己这个小姑父。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小姑父肚子里的一条蛔虫。
他这个小姑父,四十七八岁才当上县委书记,说实话有点儿晚。
晋升副市长或者市委常委的最大年龄,省里一般控制在五十二岁。
一旦超过了这个年龄线,即便能够晋升副厅级别,也大多被安排为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或者政协副主席。
所以留给他姑父晋升市委常委或副市长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可他姑父在莆贤九个县市区书记中,年龄最大、资历最浅。
现在全国全省都重视经济发展,甚至有人说Gdp决定一切。他姑父若想弯道超车,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干货,就必须让信陵县的Gdp增速,在九个县市区中拔得头筹。
皮双认为,红盛新能源集团的这个“膨化剂”生产厂,就是给他姑父的最好机会。
皮双这次猜对了。
本来,秦逸飞的话,就像一瓢凉水兜头浇下。让他发热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点儿。
毕竟秦逸飞有他独到的消息来源渠道。在这之前,他就曾经成功获知了有关G7高速公路的一些绝密消息。
让秦店子这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地方,一下子成为各个企业家争先恐后趋之若鹜的风水宝地,成功创办了乡工业园。
这次他能够知道红盛新能源集团的一些内幕,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妻侄的一句话,又勾起了埋在他心里的那股强烈欲望。
一旦红盛新能源集团成功落户其他县市,将让他蒋志松错失了一个天大的机会,他会后悔一辈子。
他深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不想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蒋志松抄起电话听筒,熟练地在电话键盘上按了一串数字。
“喂,哥,你能听清我说话吗?
临夏这破地方位于两省交界的地方,不仅穷得叮当响,连无线信号都不好。”
王洪亮躲在临夏宾馆的一个房间里,偷偷给他哥哥王洪明打电话。他恐怕外人听到,还故意压低了嗓音。
他的大哥大没电了,他就趁牛持操洗澡的机会,偷偷拿了牛持操的手提电话。
他回到自己房间反锁好房门,把房间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人,他才拨通了大哥王洪明的电话。
“老二,我听着哩。
你这一次边东之行还顺利吧?”
王洪明穿着睡袍仰坐在宽大的牛皮沙发上。他右手用牙签有一下无一下地剔着牙,左手拿着一部无绳电话,说话也显得懒洋洋的。
“牛吃草这个憨货倒是尽心尽力。只是他那个当县委书记的姨兄弟差点劲儿。办事有点儿滑头,不怎么爽利……”
王洪亮突然意识到自己跑题了,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哥汇报。他立即转变了话头:
“哥,我在秦店子乡遇到一个叫秦逸飞的家伙,他竟把咱们的老底摸得门清。
这家伙不仅知道咱们改造锅炉失败的事情,知道咱们坑哈北实业房屋开发公司的事情,还知道你从鹿城吴家镇套取420万块钱的事儿,甚至丁琳琳被吴家镇扣押为人质的事情,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嘶——”
王洪明仿佛牙疼一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人也一下子坐得笔直。
“老二,这小子是什么来头?”
“听牛吃草说,这个小子一年之前,还是一个推销农用车的推销员。他们在边西省阮氏县还见过一面。不知道怎么就当了乡党委副书记、副乡长……”
“老二,你得抓紧时间。”
王洪明也分析不透秦逸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他善于抓重点,他立刻打断了弟弟啰哩啰嗦的讲话,给他面授机宜。
“我也觉得这几天,上头的形势越来越严峻……等你干完了这一票,咱在某国银行的存款差不多就有一千万美元了……”
王洪亮把手提电话送回牛持操房间时,牛持操恰好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
“老牛,我的大哥大没电了,借你的大哥大打了一个电话……”
没等王洪亮说完,大哥大就“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喂,哪里?恁找俺牛持操干啥嘞?”
牛持操一边用浴巾擦着他圆滚滚的秃头,一边对着电话大声喊道。
“我是蒋志松。持操,现在在哪里?怎么电话一直打不通?”
蒋志松打了三遍牛持操的大哥大,一直处于占线状态,直到第四次拨打方才接通。他说话不免就带着点儿火气。
“志松哥,我和王总在临夏嘞。
您找俺有什么事儿哩?”
听了牛持操的话,蒋志松更生气了。
“好你个牛吃草,不是你当初求着哥哥,帮你摆平工商局稽查大队的时候了?
我说红盛集团不能落户信陵了吗?
在信陵,如果我不发话,其他人说话就是放屁!”
蒋志松不知不觉又露出了他的王霸之气。
“我让皮双带你们考察考察秦店子乡工业园。
好嘛,也不知道你们听了秦逸飞那小子的什么话,连声招呼也不打,就一气之下离开信陵,跑到临夏去了!
牛吃草,你说说,你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吗?”
虽然牛持操一百个不服,在心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谁说话就是放屁。
一个小小的乡党委副书记,就不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还好意思腆着一张酸脸,说恁不发话,别人说话就是放屁。”
可是他脸上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嘴里说出来的话竟比蜜还甜。
“俺的个亲哥哥嘞,恁这是说的啥子话嘞?
无论到啥时候,恁兄弟也得听恁的话嘞。
哥哥恁说,恁叫俺咋办就咋办!”
牛持操把胸脯拍得“啪啪”的,向他姨兄弟做着保证。
“你们马上给我回来。
我让盛广泰县长和计委李颂贤主任,亲自陪同你们到城关镇接洽建厂落户事宜。”
蒋志松想了想又说:
“城关镇每年有几千万的财税收入,不像秦店子那个穷乡僻壤,贷几百万块钱的款都要愁掉头发。”
秦逸飞星期天晚上八点才回到家。
虽然才腊月初八,绿皮火车上已经挤满了回家过年的农民工。
不要说有空座儿,就是两排座椅之间的过道里,都挤满了人。
尽管秦逸飞年轻力壮,他在站了四五个小时之后,也是觉得腿酸腰疼,周身不适。
当秦逸飞伸了一个懒腰,从黄色大发出租车上走下来时,却看到自家大门口外停了一辆黑色桑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