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炎王城的城墙比小夭记忆中更加高大威严。马车穿过城门时,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相柳的手。三天前那场与皓翎王的会面仍让她心有余悸,而现在,他们要直面另一个权力中心——她的祖父,西炎王。
\"放松。\"相柳捏了捏她的手指,\"我们是来治病的,不是来打仗的。\"
小夭勉强笑了笑。相柳的脸色仍然苍白,但比前几天好了许多。皓翎王派来的御医团跟在后面十几辆马车上,这阵仗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姐姐,你看!\"阿念突然指着窗外。
小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城门口站着两列整齐的侍卫,为首的竟是玱玹。他穿着一身墨蓝色锦袍,腰间佩剑,面容肃穆。看到马车,他快步迎了上来。
\"比预计的晚了一天。\"玱玹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听不出喜怒。
小夭掀开帘子:\"路上遇到山洪,耽搁了。\"她顿了顿,\"病人情况怎么样?\"
玱玹的表情阴沉下来:\"又死了两个大臣,现在朝堂上人心惶惶。\"他的目光移向相柳,\"你们真的有把握?\"
相柳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城门内川流不息的人群:\"先让我们看看病人再说。\"
玱玹点点头,示意侍卫开道。马车缓缓驶入城内,小夭被街上的景象震惊了——几乎每家店铺门口都挂着药囊,行人大多面戴纱巾,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艾草燃烧的气味。
\"情况比想象的严重。\"她低声说。
相柳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这不是普通的时疫。\"
\"什么意思?\"
\"普通时疫不会这么...有选择性。\"相柳的声音压得更低,\"死的都是大臣,普通百姓反而症状较轻。\"
小夭心头一凛。难道真如他们所猜,这次\"时疫\"背后另有隐情?
马车没有前往王宫,而是停在了一处豪华宅邸前。小夭认出这是西炎王赐给玱玹的府邸。
\"你们住这里。\"玱玹简短地说,\"病人已经安排在西厢房。\"
小夭刚要下车,突然注意到相柳的身体微微绷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宅邸四周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全副武装的侍卫。
\"这是什么意思?\"相柳冷声问。
玱玹面不改色:\"保护。现在王城内局势紧张,你们身份特殊,不能有任何闪失。\"
小夭看看兄长又看看丈夫,心中了然。这哪是什么保护,分明是监视!特别是对相柳的。
\"哥哥...\"她刚要说话,相柳却按住了她的手。
\"多谢关心。\"相柳对玱玹扯出一个笑容,\"那就麻烦你的人...离诊室远点。医病需要安静。\"
两人目光交锋片刻,最终玱玹微微颔首:\"可以。\"
安顿下来后,小夭和相柳立刻去查看病人。西厢房被改造成了临时医所,三位重臣分别躺在不同的房间,每个都面色灰败,气若游丝。
\"先从最严重的开始。\"小夭说。
第一位病人是西炎王朝的户部尚书,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小夭把脉时,发现他的脉象紊乱不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四处游走。
\"和皓翎王别院里那个病人很像。\"她小声对相柳说。
相柳点头,取出银针在老人手腕上轻轻一扎。一滴黑血渗出,落在准备好的白绢上,竟微微蠕动起来。
\"蛊毒。\"相柳断言,\"而且和上次是同源。\"
小夭倒吸一口冷气:\"三位大臣都是?\"
\"需要进一步确认。\"
他们依次检查了另外两位病人——兵部侍郎和礼部尚书,结果令人心惊:三人体内都有蛊毒,且种类相同!
\"这不是巧合。\"回到临时药房后,相柳的九个脑袋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有人针对西炎朝堂高层下蛊。\"
小夭正在整理药材,闻言手一抖,几粒珍贵的月华草掉在了地上:\"谁会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相柳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涂山氏。\"
\"什么?\"
\"三位大臣有一个共同点。\"相柳低声解释,\"他们都曾反对涂山氏与西炎王室的联姻计划。\"
小夭恍然大悟。涂山氏一直想通过联姻加强在西炎朝堂的影响力,但屡遭这些老臣反对。如果这些人相继\"病逝\"...
\"我们得告诉祖父!\"小夭急切地说。
相柳摇头:\"没有证据。而且...\"他指了指门外,\"你哥哥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小夭咬住下唇。确实,玱玹那些\"保护\"他们的侍卫,恐怕也有防止他们接触西炎王的意思。
\"那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当然要救。\"相柳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但我们可以...留一手。\"
他凑到小夭耳边低语几句。小夭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你是说...\"
\"既然有人想借我们的手解毒,那我们就解。\"相柳冷笑,\"只不过,留下一点小'纪念'。\"
计划商定后,两人立刻行动起来。治疗蛊毒需要相柳的血液作为引子,但这次他们决定在解药中加入一味特殊的成分——小夭最新研制的\"追魂香\"。这种香料无色无味,服用后会在体内留存数月,只要用特定的方法检测,就能确认是否中过此蛊。
\"这样下次再有人中同样的蛊,我们就能锁定来源了。\"小夭一边研磨药材一边解释。
相柳点头,割破手腕将血滴入药碗。他的血呈现出罕见的淡金色,与小夭的药材混合后变成了一种莹润的琥珀色液体。
\"等等。\"小夭突然按住他的手,\"你的血...颜色变浅了。\"
相柳一愣,仔细看了看:\"确实。以前是纯金色,现在带点透明。\"
\"会不会是上次损耗太大还没恢复?\"
\"可能。\"相柳若有所思,\"也有可能是...\"
他的话被突然的敲门声打断。阿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姐姐,玱玹哥哥说西炎王要见你们!\"
小夭和相柳对视一眼,迅速将配好的药藏好。西炎王此时召见,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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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炎王宫比小夭记忆中更加森严。穿过重重宫门时,她感到相柳的手微微收紧。侍卫们探究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他们身上,特别是对相柳——一个九头妖大摇大摆走进王宫,这恐怕是西炎开国以来头一遭。
议事殿内,西炎王端坐在高位上。岁月在这位王者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小夭刚要行礼,西炎王却摆了摆手。
\"免礼。\"他的声音沙哑却有力,目光在相柳身上停留了片刻,\"这就是那个九头妖?\"
小夭紧张地上前一步:\"回祖父,他是孙女的丈夫,相柳。\"
殿内一阵轻微的骚动。几位大臣交头接耳,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西炎王却只是微微挑眉:\"听说你们有办法治这时疫?\"
\"不是时疫,是蛊毒。\"相柳直言不讳,\"三位大臣都中了同一种蛊。\"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荒谬!\"
\"妖言惑众!\"
\"陛下,此妖不可信!\"
西炎王抬手示意安静,目光如炬地盯着相柳:\"证据?\"
相柳不慌不忙地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从三位大臣体内提取的毒素。陛下可以找任何御医验证,看是否为蛊毒。\"
西炎王示意身旁的老御医上前检查。老御医战战兢兢地接过瓷瓶,闻了闻,又用银针蘸取少许测试,脸色突然大变:\"陛下!这...这确实是南疆噬心蛊的变种!\"
殿内再次哗然。西炎王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谁能证明不是你们自己下的蛊,再来解毒卖好?\"
小夭气得浑身发抖,刚要反驳,相柳却按住了她。
\"陛下英明。\"相柳不卑不亢,\"所以我们准备了两套方案。一套解毒,一套防蛊。\"他取出另一个小瓶子,\"这是预防药,服用后三个月内百蛊不侵。陛下可以任选一位大臣试用,看是否还会'染病'。\"
这个提议让殿内安静下来。西炎王沉思片刻,突然点名:\"玱玹,你来试。\"
玱玹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平静:\"孙儿遵命。\"
相柳将小瓶子递给一旁的侍从,由御医检查无误后,才送到玱玹手中。玱玹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药效需要十二个时辰。\"相柳说,\"在此期间,我们可以先治疗已经中毒的三位大臣。\"
西炎王盯着相柳看了许久,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要救西炎的人?\"
这个问题直指核心。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相柳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相柳微微一笑:\"因为我是医师。\"他看向小夭,\"而且,他们是小夭的族人。\"
简单直接的回答,却让西炎王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挥了挥手:\"去吧。若真能治好,本王自有重赏。\"
离开议事殿后,小夭长舒一口气:\"祖父比想象中...通情达理。\"
相柳却摇头:\"他在试探。那个预防药...\"
\"怎么了?\"
\"我加了一味'追魂香'。\"相柳低声道,\"如果玱玹之后接触下蛊之人...\"
小夭瞪大眼睛:\"你连我哥哥都算计?\"
\"不是算计,是保护。\"相柳认真地说,\"若玱玹真的与下蛊之事无关,这药只会帮他;若有关...\"
小夭的心沉了下去。她不愿相信兄长会参与这种阴谋,但现在的玱玹,已经越来越陌生了。
回到玱玹府邸,他们立刻开始为三位大臣解毒。治疗过程复杂而耗神,需要相柳用妖力引导蛊毒排出,同时小夭以银针封穴,防止毒素扩散。
第一位治疗的户部尚书在服药后不久就开始剧烈呕吐,黑色的血块中夹杂着细小的红色虫尸。老尚书虚弱地睁开眼,看到相柳的九个脑袋虚影时,吓得差点又晕过去。
\"别怕,他们在帮你治病。\"小夭柔声安慰,同时示意相柳收起几个脑袋。
治疗持续到深夜,三位大臣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小夭累得几乎站不稳,相柳更是面色惨白,九个脑袋的虚影淡得几乎看不见。
\"你们该休息了。\"阿念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两碗热汤,\"我让厨房准备的,补气血。\"
小夭感激地接过,递给相柳一碗:\"今天多谢你。\"
相柳摇头,刚要说话,突然身体一晃,手中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相柳!\"小夭惊呼,一把扶住他。
相柳的九个脑袋虚影突然变得清晰,然后又迅速模糊,像是信号不稳定的影像。他的瞳孔收缩成细线,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
\"妖力透支...\"他艰难地说,\"需要...静修...\"
小夭立刻扶他到隔壁厢房,让他盘膝坐下。相柳闭上眼睛,九个脑袋的虚影在身后缓缓旋转,逐渐稳定下来。
\"我去准备药。\"小夭对阿念说,\"你帮我守着,别让任何人打扰他。\"
阿念郑重点头。小夭匆匆回到药房,取出最珍贵的药材开始配制。正当她研磨灵芝时,门突然被推开,玱玹走了进来。
\"哥哥?\"小夭惊讶地抬头,\"你不是应该在王宫...\"
\"试药效果很好,祖父让我回来休息。\"玱玹的目光在药房里扫视,\"相柳呢?\"
小夭下意识挡住正在配的药:\"他在休息。治疗消耗太大。\"
玱玹走到她面前,突然压低声音:\"小夭,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治病救人啊。\"小夭故作轻松。
\"不,你是在卷入一场危险的权力游戏。\"玱玹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急切,\"那些蛊毒不是偶然,相柳的身份更不是!\"
小夭的手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玱玹犹豫片刻,似乎在权衡该说多少:\"涂山氏与九头妖一族有世仇。他们这次下蛊,一半是针对西炎老臣,一半是针对相柳!\"
小夭的心猛地一沉:\"你怎么知道?\"
\"我有我的消息来源。\"玱玹没有正面回答,\"重点是,相柳继续留在西炎城会很危险。你们治好大臣后就立刻离开,越远越好。\"
小夭盯着兄长的眼睛:\"哥哥,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玱玹的表情复杂难明:\"我站在西炎这边。但我也...不想看你受伤。\"
这句话让小夭的心软了下来。她伸手握住玱玹的手:\"谢谢你的警告。但相柳是我的丈夫,他在哪,我就在哪。\"
玱玹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最终化为一声长叹:\"那就小心涂山璟。他...\"话未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冲出药房,只见阿念正拦在一群侍卫面前,不让他们靠近相柳休息的厢房。
\"怎么回事?\"玱玹厉声问。
\"回禀殿下,王宫急召!\"为首的侍卫单膝跪地,\"又发现两位大臣出现同样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