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院中学子好好备考,白马书院前后放假一月有余,直到放榜之后才要重新开课。
既然杨羡不考,书在哪儿看都是看,杨琬便预备着趁此机会带着他回家一趟。
自来洛阳的四五年间,除却每年除夕杨琬能回汴京待上些时日,其余时间都留在洛阳。
虽天高皇帝远,洛阳的日子轻松又自在,可她仍时不时的想家。
杨羡却是连过年都不愿回去,只一门心思窝在白马书院读书。若罗氏想他想得厉害,还得自己过来洛阳见他。
不过苦读有苦读的好处,他天资高,又勤奋,学业更是突飞猛进。引得书院中的几位夫子连连夸他,说若不是年纪太小,未中举人,只怕要立刻把他调到伯甲班中。
杨琬因要回汴京,心中高兴,早早就开始收拾行装,预备着怎么也得住上一月。谁料还未启程,就得到弟弟要下场考试的消息。
杨琬疑惑,“先生们不是说你年纪太小,今次考试不让你下场?”
彼时杨羡刚刚下学归家,不好与姐姐解释因为郦梵想考,他只是陪考。
只好拿出别的借口,笑道,“本不预备下场,可今日听院中同窗聊天,他们说那试院内环境恶劣,人要被关在小阁子中三天,吃喝拉撒全都在里面解决,活着都难熬更何况能考好?
我听着好奇,就想先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何景象,免得三年后被动。
总归我们就住在洛阳,也不如别人一般千里迢迢去赶考,试试又不怎样。”
杨琬觉着这理由有些站不住脚,道,“你不是说先生让你下次再考是为了一举夺魁?”
不止将士们讲究一鼓作气,学子们也是如此。
杨羡哈哈大笑,“姐姐切莫说此话,那不过是因为三郎在,我说着逗他耍哩。
我有何才能,能一举夺魁?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写得再好,也要贴合主考官的喜好,若入不得他眼,便是旁人再夸也无用。
姐姐放心,我知扰了你归家计划,不过不妨事,左不过是考着耍耍,你自归家去过节就好!”
若带着杨羡,为迁就他的时间,不论是行路还是归家,时间总归赶趁。若只她一人,路上慢悠悠地闲逛,也不会觉得太累。
杨琬思虑半晌,点头道,“行吧,你既如此说,我便自己回去。不过,我可要带着他一起走。”
“他”指的正是杨树生。
自打前年崔家犯事,压着杨琬的桎梏陡然消失,整个人也洋溢起青春来。居然如同命运使然一般,再次看上了杨树生。
杨羡对此一无所知,他沉浸在书本之中,越学越无法自拔。
直到母亲写信来问杨树生可堪与杨琬相配时,才猛然想起还有此大患,怒不可遏把杨树生喊来。
谁料杨树生同样茫然,压根不知自家郎君为何如此生气。
只因杨羡以为、前世是杨树生蓄意勾引杨琬,今次竟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此事?实是罔顾他的信任。
两相对峙后才发现是自家姐姐主动,杨羡不由尴尬无比。
家业总归要有人打理,与其由着父母给姐姐们招回个不靠谱的,还不如好过知根知底的杨树生。
今日姐姐说要带着杨树生回汴京,又难得露出一抹娇羞来。杨羡不禁暗叹自家姐妹真是一脉相承,在这方面同样的主动。
杨羡无奈道,“姐姐喜欢杨主事,父母都同意我自然也没有意见。
他为人沉稳、行事妥帖,最重要的是这几年观察下来人品秉性也是上佳。
可姐姐也需知强扭的瓜不甜。此事我已经问过杨主事,他是不依的。姐姐为何非要强人所难?”
杨琬在洛阳逍遥了几年,虽性情温婉,内心却越发地和杨珠杨玥像了起来,强势、有主见。
她道,“这不用你管,你只需吩咐他护送我回洛阳即可。”
杨羡拗她不过,只得依从。
毕竟杨树生是个强壮的男人,若他真心不肯,谁又能逼得了他去。
这话他在质问杨树生那次后就说过,言道,“虽是我亲姐姐,但这事我是不管的,由得你自己拿主意。
你若也喜欢她,杨家以后尽归你打理,家产也有你一份儿。你若不喜欢她,也不用看在父母与我的面子上委屈自己。
父母责骂自有我替你挡着,随你本心就好。反正我是要做官的,到时候上任带你同去,也不用怕以后见面尴尬。”
自那以后,杨树生见杨琬就躲着走,杨羡就知道了他的意思,杨琬也知道。可她偏要试试,那杨树生只能自求多福。
既然杨羡与郦梵同要下场,还需得再告诉吴三郎一声。
第二日,三人午间一同吃饭时,杨羡率先说起此事。现在的吴三郎不止在外人面前沉默,在他俩跟前也沉稳了不少。
他道,“若是你俩决定了,就一同下场试试,总不会因为你俩下场就没了我的名次。”
郦梵视吴三郎同以往一般,杨羡更是。他调侃道,“那是,我俩可是要争魁首的,你自在后面徘徊。反正你的志向是做个逍遥的田舍翁,中不中的有何区别?”
吴三郎道,“自然有区别。中了举的田舍翁可以不交税钱,中不了我每年还得多花不少银子。”
这话一听就是胡扯,吴家田产都在他族叔名下,本就不用交税钱。
既然要考,三人一同悉心备考,转眼就到了解试。
郦家母女亲送二人下场,在州府试院门外碰上吴三郎,只郦三娘一人前去送上祝语,“愿三哥哥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吴三郎笑道,“谢三妹妹吉言。”
吴三郎的心思三家人全知道,可自郦吴两家和离之后,就再无成全的可能,一对青梅竹马终成这样的结果、也是让人唏嘘得紧。
三日转瞬即过,不同于郦梵与吴三郎等待成绩时的忐忑,杨羡像是从没发生过此事一般。
连试卷都没默写出来拿去给夫子瞧,该吃吃该睡睡,每日只窝在家中做功课。
直到放榜那日,杨家都没有一个人往州府门前去看成绩。
千盛瞧自家郎君如此淡定,不禁问道,“郎君,您就不怕考不中么?”
杨羡笑道,“本就是考不中的,有什么怕不怕?”
谁料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高声惊呼着跑进来,声音直从院外传到屋内,“中了!郎君,中了!”
杨羡一愣,千盛冲出门问道,“谁中了?”
那人回道,“咱们郎君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