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基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胡惟庸激动得像只猴子,上蹿下跳,跳进了陛下挖好的陷阱里,还没来得及庆幸,有关胡惟庸的安排,进行得如此顺利。
他还担心,陛下接下来要做的事,会出现意外呢,没想到天上掉馅饼,砸到了自己的头上不说。
扔馅饼的,居然还是他的死对头胡惟庸!
“丞相大人,老臣乃御史中丞,职责是监察百官,纠劾、司法……”
刘基还没说完呢,胡惟庸不耐烦地摆手打断他。
“都是陛下的臣子,你就是块砖,陛下哪里用你你就要往哪里搬,老大人回朝主事,难道没有这样的决心吗?”
刘基听到这话,他也不欲擒故纵了,谁叫胡惟庸不光擅长送药丸,还擅长送眼药呢。
他再争辩下去倒不符合平时自己的形象了。
而胡惟庸见自己一句话,就把刘基给挤兑得哑口无言,心里更加得意,他朝着玉阶之上拱了拱手,继续拉踩刘基表忠心。
“老大人负责监察百官,换句话说,陛下不论让你办什么事,你交给各部各司去办,谁办得不好你直接弹劾他,这不是你的强项吗?还是说老大人不愿意得罪人,这才占着御史中丞的位置,不想替陛下出力办实事?”
其实胡惟庸知道这是在混淆官场职务,有些强词夺理。
但他仗着陛下对他委以重任的关头,相信陛下一定会往自己这边拉偏架,哪怕没有合适刘基做的正事,不论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还是让刘基旧官翻新三把火,也会随便挑一件差事让刘基去主理。
如他所愿。
朱元璋当即拍板宣布。
“那么今年咱想要开设恩科的事,从选择监考官员,到命题和日期安排,按照子中说的,全由老先生负责!”
“老臣谨遵圣谕!”
刘基不假思索地拱手一拜。
君臣二人便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恩科是正常科考制度以外,增加的临时考试,越是临时起意,越有利用信息差等等操作的空间。
胡惟庸一脸懵地站在当场,缓过神来,连忙出声反对。
“陛下,开设恩科的事,臣也……”
“咱知道你也是有心无力,你忙你的,这件事咱就不让你插手了。”
朱元璋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云奇见状,立即拖着长音高喊。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百官面面相觑。
今日临朝,原以为说户部贪污案的事,谁知陛下一通王八拳打下来,大家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北。
陛下既赏给胡丞相第一笔养廉银,又交付了胡丞相许多重负,甚至把吃力不讨好,便于发挥的疏通河道的工农事,都交给了胡丞相去处置。
按理来说,陛下十分器重胡丞相才对。
可谁知到最后,开设恩科,拟定监考官和试题,光凭动动笔杆子,就能招揽无数门生的这种好事,却落到了刘基的头上。
“你们说,要是刚才丞相大人,没有咄咄逼人,让刘中丞非得接下这个任务不可,这次恩科的主考官,能不能是咱们里的一员?”
“做梦呢你,不是刘中丞,还有宋大人呢。”
朝臣们在下面窃窃私语。
越听越不服气的胡惟庸,此时更加怄气,恨不得给自己这张死嘴来几耳光。
让你嘴快!
让你嘴贱!
这会儿再说自己不忙,他也能兼顾陛下想开设恩科的事,那刚才对刘基说的话,不就成了欺君了吗?
胡惟庸如今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尤其是以前总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刘基,这次重回旧位,学会了以直抱怨。
“多谢丞相大人,向陛下举荐老臣主持开设恩科的事,请丞相大人放心,老臣一定不辜负你的举荐,会好好给陛下办差的。”
杀人诛心。
这让胡惟庸更加后悔。
要是他没举荐刘基的话,说不定这种广招门生的好事,按照陛下之前的举动,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胡惟庸气得在心里疯狂痛骂刘基,恨不得再派人把刘家祖坟给刨一遍,表面上却只能假装输人不输阵,咬牙切齿的暗中威胁。
“你可得好好干!千万别再旧疾复发,耽误了学子们科考的时间!”
“陛下专门让楼御医负责老臣的身体,只要丞相大人忙碌起来不来看老臣,老臣自然不会旧疾复发。”
两人针尖对麦芒。
整个朝堂上,又了一股火药味。
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看着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的胡惟庸,轻轻地抚摸着被他拍裂缝的扶手,嘴角噙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掐吧。
掐得越狠,帝位越稳。
等他利用完胡惟庸,把难办的事办完,难啃的骨头啃掉,就可以大刀阔斧地推行各项改革,让百姓人人吃饱穿暖,人口猛增,继续他的北征大业。
不。
不光要北征,还要南下东出,他要给乖孙打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么大的疆土!
“既然爱卿们没别的事跟咱说,退朝!”
朱元璋撂下一句话,拍拍屁股就走。
站在前排的朱标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倒是胡惟庸,看到朱标,恍然想起今天上朝之前,本来还让陈宁他们把矛头往东宫指,好继吕氏死了之后,让太子再娶几个侧妃。
如今被一连串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此事只能暂时搁议,先把手头上的事忙活清楚再说。
不然陛下来一句“你们自己的事都干不好,还来管咱的家事”,那他不就是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丞相大人,咱们不能让刘中丞对于今年开设恩科之事,一个人说了算啊!”
“是啊,至少咱们得知道今年科考的题目才行。”
“要不派个人去探探刘中丞的口风?就算不知道具体的题目,好歹知道考哪个方面,咱们族里的子弟能提前做准备。”
胡党围在一起交头接耳一番后,将视线定格到了陈宁的身上。
陈宁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脸的不敢置信。
“偷题这种事还让我打头阵?”
“陈御史,什么叫打头阵。”
胡惟庸更正他的说辞。
“你陈氏一族没有要科考的学子了吗?”
有。
但……陈氏子弟读书挺用功的,不像胡家陆家还有费家那些只知道花天酒地,靠关系走后门进国子监的纨绔。
这话陈宁只能在心里说说,见丞相大人都点了他的名,只能认命地拱手一拜。
“丞相大人,下次再见你下官指定要骂你几句。”
小小的御史竟敢如此对丞相大人公开挑衅,陆仲亨等几个武将,还以为陈宁被逼疯了。
唯有胡惟庸抚须点头,一脸的欣慰。
“陈御史如此机敏,你一定能够办成这件事!”
啊?
众人惊愕不已。
不是。
丞相大人你什么时候多出来了这种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