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贵实属没料到自己能拿下本次乡试的案首,能考中举人尚且算作意料之中,毕竟还未曾有过院试案首被乡试刷掉的情况。
在本次本次乡试开考前,关于本次乡试的难易程度,王富贵早从旁的考生处了解到,自己的解答除了最后一场的解答题略作惊险外,其他的答题都算中规中矩。
只能说侥幸罢了。
围观的众人一脸艳羡的看着王富贵。
“哇,举人老爷,举人老爷。”
“我们下河乡再也不怕外乡人的欺负了。”
苏大娘听闻,径直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嘴里振振有词道:“夫君啊,你九泉之下也算安心了。”
王富贵见报喜之人朝苏大娘看去,连忙搀扶起苏大娘,“娘,报喜的人还在呢。”
王闰察言观色的本领略有见涨,见王富贵如此举动,连忙从衣袖中掏出喜银,递给了报信的官差。
官差掂了掂,乐着找不到北了,没曾想这样的农家小院,居然给了如此之多的赏银。临走之时,又说了一堆不要钱的好话,直逗得众人喜笑颜开。
族长闻讯赶来,推开面前的村民,本想摆一摆自己的谱,可想到王富贵如今成了举人,也无法预料王富贵后面的发展,只能稍作收敛,“王苏氏啊,富贵这孩子如今考中了举人,而且还是小三元,按照族中惯例,必须开祠堂报喜。”
王富贵矜持的抿了抿嘴,朝族长的位置走过去,躬身道:“族老,就按照族中惯例执行吧。”
“行,好小子,以后整个下河乡王家村靠你了啊。我们啊,老咯老咯,不中用咯”族长笑眯眯的说道。
“承蒙族长照看,同时感谢王家村对小子的照顾。”王富贵朝众人躬身道谢,“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王家村对我的养育之恩,也烦请诸位叔伯婶娘看到小子无需多礼,诸位都是我的叔伯婶娘,大家如此拘谨,实在让我不知如何去讲。”
众人闻言,朝王富贵说道:
“小侄,你如今都是举人老爷了,跟我们这些泥腿子可不一样了。”
“举人老爷,今时不同往日,该讲究的还是得讲究的。”
王富贵见劝说不动,求助的神情看向族长。
族长用拐杖拍了拍地面,清了清嗓子,朝王富贵说道:“富贵,这些规矩该的,否则外人看来,会误以为村里没规矩的。”
王富贵毫不在意的摆手说道:“各位叔伯婶娘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如此行礼,折煞我也。”
族长长叹一口气:“富贵啊,有些老祖宗定的规矩该守的还得守,何况今时不同往日了,未来说不一定咱王家村也能出个状元,有些礼数就得从现在开始守起。”
王富贵只能点点头,附和下来,
因次日为鹿鸣宴,王富贵同族长约定了开祠堂日期后,一一送别围观的众人。
关上院门,王富贵揉了揉僵硬的脸,叹了口气。
“小弟,怎么了?”王闰见王富贵神色不对。
“一朝成名天下知啊,这何况还只是乡试小三元,若往后呢?”王富贵只想沉浸在自己的研发中,不想过多的耗费精力,用于人际交往。
王闰不知道怎么接话,一方面是希望王富贵爬得更高,能给家里更多的庇护。另一方面,也心疼王富贵的种种际遇,陪着王富贵考了几次试,看到身子骨不行的考生被衙役抬着出来,他太懂考试的心酸,可又无可奈何。
只能无声的拍了拍王富贵的肩膀。
吃过了午饭,王富贵叫过小六子,套上马车便准备朝约定地点赶去,索性还来得及。
苏大娘见王富贵仅带小六子一人,不无担心的说道:“让小六子跟着你,万一你喝多了,身边也没个体己的人伺候,要不让闰哥儿跟着一块。”
王富贵摇了摇头,推拒道:“娘,只是小鹿鸣宴而已,没必要有过多排场,你回去忙着吧,再晚就进不去城门了。”
随即叫过小六子,匆忙离去。
总算赶在城门关闭前入了城,在众多举人\/书生的关注下,下榻了宴会地点附近的酒楼。
“这就是本次乡试的解元?”
有不太认识王富贵的举人,朝旁边人问去。
“嗯,每场考试第一个交卷,原以为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居然得了第一名,老天不公啊。”一名花白头发的举人锤了锤桌子。
“唉,可惜了可惜了,我把钱全部押在了江秀才身上,没曾想江秀才也堪堪得了第三名。”另一名举人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听说第二名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这场乡试有意思极了。”
“等着看明天的鹿鸣宴吧,也不知这汴京城过来的大人,是何想法?”
“没听说过,也不知道从哪里派来的人。”老举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一晃一晃的朝自己房间走去,最近不停地念叨着“贼老天啊,枉我读书四十载,到头来连个小孩都不如啊!”
其他人见状,纷纷对视了一眼,举起剩余的酒水喝罢,回了房。
“小主子,这大厅里吃酒的人怎么都看着你呢?”小六子理好床铺站在一旁。
“估摸着认出来了吧。”毕竟王富贵交卷的高调做法,不引人注目都难。
翌日,王富贵抖了抖自己的长衫。
“小六子,这身穿着没问题吧?”王富贵临下车之前问道。
“小主子,一切稍等稍等。”小六子拍了拍王富贵的后背。
“行,约莫亥时来接我就行。”王富贵下了马车,朝酒楼门口走去。
说是酒楼,不如说是私家花园,一眼望去,亭台楼阁夹在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中,微风摇曳,淡淡的桂花香传来,不无感叹游园的趣味。
王富贵在小二的带领下,走到一片偌大的空地。
只见四周各摆放了两排座位,最前面的凉亭处摆放了五张位置,最中间较为突出,估摸着为本次的主考官位置。
王富贵见三三两两聚集一块讨论的举人,也不急于上前套着热乎,站在座位的最后,打量着四周。
“你就是王富贵?”比王富贵矮半个脑袋的,明显为小孩模样的人走过来,看着王富贵。
“在下正是,敢问兄台是钱举人?”王富贵观面前人模样稚嫩,一瞬间便想到了本次乡试的亚元。
“你也不怎么样嘛?”眼前的小孩子打量了王富贵一番,静静地说道。
王富贵哭笑不得,忍着笑意问道:“王举人,还请问在下哪里冒犯了您吗?”
小孩摆了摆手,装作拍打灰尘的样子,“哼,若没有你,说不一定这个解元就是我的了!咱们等着瞧,我一定会在会试的时候打败你的。”说罢,朝前排的座位走去。
王富贵摇了摇头,也不跟其计较,站在原位,继续观赏着院中的美景。
“太子殿下驾到。”
本三三两两闲聊的众人,慌了神,立马下跪行礼。
王富贵暂时压下内心的疑惑,同众人一般,跪拜行礼。
“诸位快快起身。”太子走到主位上,一眼就看到了最后一排的王富贵,嘴角轻轻上扬。
按照惯例鹿鸣宴需朗诵《鹿鸣》,待《鹿鸣》之曲结束后,太子朝王富贵说道,“王富贵,你为本次案首,这《鹿鸣》就由你来带头朗读吧。”
王富贵不觉意外,从人群后不慌不忙的起身,朝着最前位置走去。
朝太子躬身行礼,“学生领命。”
这时刚弹奏完《鹿鸣》的琴师缓缓弹奏起琴弦,王富贵清了清嗓子,带头朗诵起《鹿鸣》来。
琴声停罢,王富贵再一次躬身行礼,“学生献丑了。”
说罢,王富贵准备退回原位,被后位的同窗叫住了,“太子殿下,知府大人,诸位考官,我与王案首同龄,坊间一直听闻王案首的奇才之遇,学生斗胆提议,让王案首作诗一首,以应鹿鸣。”
身后众位举人哗然道:
“这江举人也未免太不给太子殿下面子了吧?”
“是啊,也不看看今天的排场,有什么不满,私下去讲就行,这样不是质疑太子殿下的看人能力吗?”
“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们还不知道这江举人的用意吗?他不就是想用自己的长处打王案首的短处吗?”
“长处?”旁的人问道。
“这江举人七步成诗神乎其神,就是看着这点,才入了国子监孙老师的眼。”
“若今天他赢了,岂不是断了王案首到国子监的路?”
“其用意不可谓险恶啊?摆明了是想将王案首置于死地啊。”了解实情的举人摇了摇头。
王富贵不着痕迹的眉头蹙了一下。
江举人早从旁的考生嘴中打听了王富贵生平事迹,哪怕有水车和梯田事件的加持,可江举人打从心底认为,乡野出身的王富贵,配不上乡试案首的位置。
江举人就这么低着头矗立在人群中间,他很清楚,王富贵能发明水车这样的农用工具,那必定在诗赋方面略作欠。
他就是想让王富贵在众人面前名声扫地,让众人认识到王富贵的案首有多“德不配位”。
江举人将头低的更低,内心暗自窃喜。觉得连老天爷都在帮自己,从未想过本次的乡试主考官居然是太子殿下。
不管是王富贵是否作出诗赋,亦或者告知众人不会作死。无论是什么样的答复都会让王富贵出丑,不仅能在太子殿下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也能在同窗面前名声扫地,说不定还能将王富贵从案首的名次上退下来,不可谓阴险狡诈啊。
然而这一切都是江举人的揣测罢了。
不管是主位上的太子殿下,还是其身后的知府大人和副考官,都将江举人的做法看在眼底,知府大人更是面色不悦的看着底下的江举人。
江举人低着头,看不到众位考官的神情,若能小心一瞥,必然后悔今日自己如此不合时宜的发言。
江举人也远远低估了王富贵在太子殿下心中的地位。在他那番话讲完后,太子殿下的嘴角便微微落下,满是愠色的看向侧位的知府。
知府大人属于朝中中立派,好不容易靠着自己的努力,从小小的七品县令走到了如今的知府位置,他绝不允许在自己的辖区内出现影响到自己官职的事。
同江举人完全不对付的他其他举人注意到太子殿下和知府大人不悦的神情,幸灾乐祸的看着前排的江举人,估摸着江举人的考生之路也走到头了。
知府大人朝太子殿下看去,随即,清了清嗓子,“诸位考生先行入座。
江举人不怕死一般,依旧矗立在院子中央。
同江举人相熟络的举人,此刻也只能装作不认识一般,毕竟如此落考官的面子,哪怕今天能安稳出去,恐也会被革了功名。
太子殿下见江举人如此不识趣,开口说道:“王富贵,孤就命你以月为主题,赋诗一首。”
既然太子殿下开口,王富贵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脑子里光速的运转着,搜刮了现代社会耳熟能详的以月为主题的律诗。
王富贵朝前一步迈出,朝诸位考官躬身行礼道:“报太子殿下、知府大人、诸位考官,学生在词曲上天赋不足,不过学生这有一首其他人作的词曲可分享一二。一来此人无名无姓,无从考究;二来学生自认为没有比此词更应景的诗词了,学生斗胆剽用。”
王富贵一番话说完,让太子殿下不悦的神情立马换了个神情,众人一看,立马明白了太子殿下对王富贵的欣赏和看中之意。
即便个别人不满于王富贵将剽窃二字说的如此坦荡,可对比起江举人的小人做派,高下立见。
“孤,允了。”太子殿下看着王富贵如此不卑不亢的样子,抿了抿嘴角,点头说道。
江举人见太子殿下如此应允,后背一阵发凉,面如死灰的看向后排的副考官。
副考官视若无睹,江举人咬牙捏紧了拳头,暗自低下了头。
“谢太子殿下。”王富贵略一鞠躬,随即侧身开口念道:
今夜几时,尚且把酒言欢,倚护栏,心宽在,不知边关将士,几时乘风回来。
明月几何,尚有亲人安在,点浊酒,家何在,不知牧童短笛,何处千里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