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一尾银色的鱼被沈浪从水里提了出来。
朱七七和小泥巴的眼珠同时跟着这尾鱼从水面上到了沈浪手上,又从沈浪手上移动到了木桶里。之后两人同时发出赞叹:“哇......”
沈浪则挑眉一笑:“丫头,怎么样啊?”
朱七七点头:“厉害。”
小泥巴点头:“太厉害了。”
沈浪也点头:“嗯——知道厉害就好,现在服气了吗?”
朱七七挑起大拇指:“哥,我墙都不扶,就服你。”
啥玩意儿?
沈浪被朱七七的谐音梗整的一愣,以他的理解能力和接受能力,一瞬间就明白了朱七七想要表达的幽默,忍俊不禁。
笑过之后就看着朱七七摇摇头,调侃道:“想不到,你朱女郎竟会对沈某以兄长相称,是不是沈某该来一句受宠若惊啊?”
朱七七一愣,哥这个称呼,懂的都懂,只是朱七七作为曾经的现代人,所保留下来的一个称呼习惯,其实没啥特别的意思,更没有拿他当自己哥哥的意思啊。
朱七七眨巴眨巴眼,试着解释道:“一个称呼而已。”
沈浪挑眉笑问:“那,就让本大哥再给你露两手如何?”
其实并不是.....
朱七七张了张嘴,很想说一句:大哥,不是我叫你一声大哥你就真的是我哥的,这只是一个很常见的调侃形式的称呼啊啊啊....
她在这里有些张口结舌,偏沈浪早已经不看她,而是再次甩杆出去,又专心钓起鱼来。
朱七七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道:“你本就长我几岁,唤你一声沈大哥也是应当的嘛。”
某大哥在这个时代属于是对长自己几岁又关系不错的男性的一个比较常见的称呼,沈浪听了轻轻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小泥巴还在那里呆呆的问:“女郎,您刚给说的墙都不扶,就扶沈郎君是什么意思啊?”
朱七七:“......就是,我对沈郎君的佩服比对一堵墙还厉害。意思就是我对沈郎君特别服气。”
沈浪调笑道:“刚刚还叫沈大哥,这就又成了沈郎君了?”
朱七七白他一眼,没说话。
小泥巴还在孜孜不倦的问:“为什么沈郎君会比墙还厉害?这墙有什么好厉害的?”
朱七七:......
少女,你知道谐音梗解释出来就不好笑了吗?你怎么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这点你都不如沈浪啊。
朱七七干脆不理小泥巴,凑到木桶跟前:“我是真没看出来,你还挺擅长钓鱼的呐,这小半天的功夫已经一桶了。”
朱七七围着木桶啧啧赞叹,沈浪拍了拍她的头:“别拍马屁了,还钓吗?”
朱七七想了想,说:“不专门钓了,竹竿就支在这里吧,有鱼上钩就拉起来,没有就拉倒。”然后对小泥巴说,“小泥巴,你留出几尾来我们一会儿烤着吃,其余的随便找个水田放进去吧。”
小泥巴应了一声,挽起衣袖从里面挑出来最大的三条,然后拎着水桶就走了。
等小泥巴走了,沈浪主动捡起鱼去河边清理。
朱七七踱步到近前,还没等说话,沈浪先开口了:“七七,往后去一点,仔细踩到淤泥里,湿了鞋袜事小,滑进河里就糟了。”
朱七七哦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沈浪的动作好奇的问道:“你看起来很熟练啊,经常烤鱼吗?”
沈浪头也不抬的笑道:“出门在外,总得自己会照顾自己,有时遇到河了烤鱼就是一餐饭食。”
朱七七点头:“哦对,你说过,你是个赏金猎人。必然是走遍天南海北的。那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朋友吗?上次还见你和熊郎君在一起呢。”
“沈某也有朋友,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浪迹江湖啊?朱七七肃然起敬。
像沈浪这么大,在她的前世也不过刚刚成年吧?很多人都还在父母的娇宠下无法无天呢,而眼前的大男孩已经独自品尝生活的酸甜苦辣了。
看着被沈浪插在一边的剑,朱七七脑海里浮现出前世一些电视剧上的独行剑客来。
说起来,一人一剑走江湖,好像....还有点小浪漫呢。
很快沈浪便清理完了三条鱼,然后站起身来看朱七七:“发什么呆啊?”
“啊?”朱七七回过神,下意识的说,“没什么,就是在想江湖是个什么样子?”
是不是和电视上的主角一样?嬉笑怒骂,快意恩仇?
沈浪顿了顿,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却若无其事的看向朱七七笑道:“别胡思乱想了,你这样的贵女,可不适合江湖。”
“啊?”朱七七下意识的说,“我也没说要去混江湖啊,我还有好多很重要的事要做呢,哪里有时间去混江湖?”
不过如果把能做的事情做完后她还活着并且很健康的话,倒真可以试试去体验一把呢。
朱七七心中暗暗想道,也不知道江湖是什么样子?应该还是和电视上的不一样的。她猜测这个时空的江湖,大约类似于先秦时期的那些游侠儿们组成的交际社会吧。
朱七七摇头轻笑,总不能真的和电视上演的一样,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吧。这样也太违背力学原理了。
此时的朱七七却不知,未来的某一天,她的世界观在这个大侠乱飞的世界里彻底崩碎了。归根结底,还是见得太少啊。
听到朱七七这么说,沈浪眸光微暗,脸上却笑容不变,只是站起身来抬脚要走。
朱七七问:“干嘛去?”
沈浪举了举手中的鱼笑着对朱七七说:“是谁想吃烤鱼来着?不找树枝把鱼串起来,如何烤?”
朱七七道:“哦~~我跟你一同去。”
沈浪看着跟过来的朱七七轻笑一声,等了她一下,跟她并肩而行。
其实离他们没几步的地方就有几个灌木丛,沈浪径直走过去从上面折了几枝粗细合适的树枝,然后清理上边的树叶和小枝。
朱七七也想帮忙,沈浪摇头失笑的拦住她:“让我来就好了,当心有木刺。”
朱七七无所谓道:“没事啊,要不你弄好的我帮你拿着吧。”
沈浪笑着点头,垂眸清理,朱七七就这么看着他,心想果然认真的男人最帅啊,网络诚不欺我。
感受着朱七七略带欣赏的目光,沈浪略有一丝不自在,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微醺感,他沉思半晌,终于一边递给她一支,一边状似随意的问道:“有一天看到你在画小泥巴,你很喜欢作画吗?”
朱七七接过树枝道:“很喜欢啊,我有一屋子的画呢,都是我自己画的。我喜欢记录目所能及的美好,待到老的那一天拿出来细品赏玩,回忆过去的时日。”
沈浪又问:“那怎样算是你目所及的美好呢?”
朱七七道:“我目所及到处都是美好,比如此刻的清风夕阳,江边垂钓、又比如远处的老农耕田,或者你我在江边烤鱼,我觉得身边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值得纪念的美好。”
沈浪微微抿了抿嘴,没有开口,朱七七还在无不遗憾的说:“只是可惜,目之所见根本没无法全部画下来。”
沈浪一边清理树枝一边又状若好奇的问:“我见许多人作画,皆会有题字,你的画莫不是也会有?”
朱七七想了想,道:“也不是所有的画都有,只是一些格外喜欢的或者刚好想到衬景诗句的画会题字,大多的画还是只记录下时间和地点。”
格外喜欢?沈浪垂眸,嘴角微勾了一下,却没有再开口。
见沈浪没有开口,朱七七也不以为意,没再开口,依旧站在沈浪旁边和刚才一样举目四望,忽然看到一个人影,眼前一亮,然后坏笑着看向沈浪:“沈大哥,我且问你,你日日同宗大哥住在一个院子里,可有发现他有何异常之处?”
沈浪看着朱七七,缓缓摇头。
朱七七不信:“真的?不可能啊。”
沈浪好奇:“怎么了?”
朱七七贼笑道:“我告诉你,你莫要告诉旁人.....”
哎?好像只要这句话一出,下一秒旁人就会知道了呢~
朱七七忽然有点纠结。
沈浪没有get到朱七七的纠结,只是被她的贼笑也逗笑了,问道:“你说,我不告诉旁人。”
嗯,这回答一出就更有内味儿了。
朱七七想了想,还是决定分享这个八卦:“这是个秘密,我连爹爹都还不曾告诉呢,就只有我和小泥巴两人知道。”
沈浪笑了起来:“你说罢。”
虽然四下无人,但朱七七还是凑近了一步,沈浪也很应景的凑近了一步,两人肩挨着肩。
朱七七贼兮兮道:“我告诉你啊,宗大哥啊,很可能红鸾星动了~”
沈浪诧异:“哦?你如何知道?”
朱七七掩唇一笑,得意道:“我当然是靠一双慧眼发现的咯。”
沈浪不信的看着她。
“你别不信啊,”朱七七见不得这种目光,顺手打了沈浪一下,继续贼兮兮道:“之前在新昌时有一女子央我为她和宗大哥牵线,你猜怎么着?”
哪个女子这般做事不讲究?竟让七七这个孩子做这种牵红线的事?
沈浪抿了抿嘴,心中有些不悦,但还是配合的问:“怎么着?”
朱七七得意的笑道:“宗大哥当时脸红的跟一块布一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说我还小,不许再提此事,更不许我提这女子。我还当事不成了呢,结果从新昌来这的那天忽然发现,那女子也在这次随行队伍中。”
沈浪挑眉:“哦?那这是?”
朱七七露出一个懂的都懂的笑容来,道:“因着宗大哥时常贴身照顾我,那女子觉得我在宗大哥面前很是能说得上话,便时常殷勤待我。”
沈浪笑道:“那你这是被当做小姑了?”
朱七七被逗笑了,道:“之后她啊,还央我画了个花样子,照着绣了一条腰带,宗大哥一直用着呢。”
沈浪想到宗强宝贝不已的那条腰带,恍然大悟:“哦——那这就是有眉目了?”
朱七七得意:“那可不,他二人若真的成了,宗大哥必须得好好的谢谢我这个大恩人呢。”
看着朱七七得意的样子,沈浪失笑。好吧,虽然这事开始的不讲究,但到底也算好事一件?
沈浪笑道:“你这又是牵线又是画花样子的,实在劳苦功高,况且伐柯之恩可不是小恩,宗队长是得好好的谢谢你啊。”
朱七七笑着点头,然后看着远处喟叹一声:“其实我知道那女子找我牵线的事不妥,但我实在怜惜她。”
“怜惜她?”沈浪没明白。
朱七七点点头,道:“她虽也在我朱家为仆,却是快要到了放出去配人的年纪了。我母亲早逝,往年这些事都是忠叔负责,但忠叔毕竟是男子,很多事情男女之间的想法是不同的。交给忠叔,怕是这女子会痛苦一生。”
沈浪奇怪道:“上次在朱府我也曾见过这位忠叔,我观他乃是一位厚道之人啊,为何把家中仆妇放出去配人的事交由他不妥?”
朱七七叹了口气,道:“你是男子,哪里懂的女子在这世道上的艰难。忠叔只想着配个老实的,或踏实肯干的就是对着女子好,却不知,女子嫁人,日子哪是那般容易过好的,反倒是日日手蹉跎的女子更多。”
沈浪诧异道:“老实的,或踏实肯干的已是良人,为何会日日蹉跎?”
朱七七摇摇头,道:“老实肯干就一定是良人吗?婆母打骂,叔嫂争执,家长里短,哪一个不是消耗女子的利器?如嫁的那个人和自己两情相悦也罢了,有情饮水饱,苦日子也能有一点甜味。但更多女子是嫁个陌生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家庭,伺候那一家老小,这日子怎么熬?
那个女子心悦宗大哥,想要为自己搏一条出路,也只能求到我这里。她无父无母,若是配不得良人,日后受了欺辱都无人为她撑腰。更何况她本已心中有了宗大哥,若配了别人,难免日后成为怨侣。”
朱七七看向沈浪,又道:“沈大哥,你常年行走江湖,必然经历颇多,想来也知道,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一不留心一条鲜活的性命可能就此消亡,我怎忍心看她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