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汕岛市,街道两旁的行道树依旧整齐地排列着,宛如忠诚的卫士。许多残叶散落在路边,还有几片凋零的花瓣,仿佛在向过往行人低声诉说着昨日的娇艳。
孙安佐提着行李箱,在别墅门口缓缓下车。前院里,佣人正专注地清扫着雨后的积水。见他走近,佣人赶忙点头哈腰,恭敬说道:“四少,您回来啦。”
孙安佐微微颔首,轻声回应:“你好。家里都有谁在?”
“今天是周末,都在家。”佣人说完,又继续弯腰清理着院子里的残枝落叶。
此时,史玲玲和三女儿孙安俪正坐在客厅里,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屏幕上的服装表演,不时讨论着各种衣着打扮。孙安俪听到孙安佐在外面说话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朝门外望去。
史玲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暗自轻叹一口气,对孙安俪说道:“他回来了。你去厨房看看饭做好了没?”
孙安俪顿时喜形于色,立刻起身快步走出去,恰好碰到进门的孙安佐,笑意盈盈地说道:“你可算回来了,正好赶上吃饭。”
孙安佐瞧见三姐站在门口,脸上绽放着如桃花般的笑容与自己说话,一时有些恍惚,怔了怔才问道:“嗯,咱爸在家吗?”
“在楼上休息呢,公司昨晚开会,他也是刚回来。”孙安俪说着,莲步轻移,朝着厨房走去。
在孙安佐的印象里,三姐孙安俪的穿衣风格向来低调却不失品味,总能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她那娴静端庄的气质。就像今日,她上身穿着一件素色的百搭休闲衬衫,下身搭配一条粉色的及膝短裙,柔顺的长发随风飘动,将女性娇而不妖的魅力衬托得淋漓尽致。
往常每次回到家,只要养父在家,孙安佐都会先去请安,随后才回自己卧室洗澡换衣服。然而这次,他心中暗自思忖:算了,先去放下行李,洗个热水澡吧。
他刚洗完澡走出浴室,就听到有女佣人轻轻敲门后走了进来,准备打扫卫生并拿走脏衣服送去洗衣房。以往,他对此习以为常,和众多阔少爷一样,觉得这些本就是佣人分内之事。
但今日,他却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女佣头上些许的白发上,缓缓说道:“以后不用上来帮我拿衣服、洗衣服了,我自己会用洗衣机洗。”
这位四十多岁的女佣,衣着整齐,胸前系着干净的围裙。她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竟破天荒地对自己说了这么多话,不禁诧异地看向他,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仿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手头的工作。
女佣愣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是我该做的工作呀。”说完,她走进卫生间,仔细清理了孙安佐未擦净的积水,拎着装脏衣服的篓子,匆匆离开了。
孙安佐下楼时,听到那女佣人正紧张兮兮地对孙安俪说:“三小姐,您说他为啥不让我给他洗衣服了呀?是不是嫌我洗得不好?可我每次都给他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呀。三小姐!待会儿要是他跟您说要辞退我,您可一定要帮我求求情啊。”
孙安俪听完佣人的絮叨,问道:“他还说别的了吗?比如说不让你进他卧室打扫卫生之类的?”
女佣人眨了眨眼睛,怯生生地回答:“没有,就光说不用我给他洗衣服了。您说他到底为啥呀?你们的衣服我每次都洗得可认真了,也从来没洗坏过。三小姐!您一定要帮我说说话,千万别辞退我呀,我在咱们家都干了好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孙安佐看到女佣人在孙安俪面前一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快步流星地走下楼梯,说道:“我没说要辞退你啊!只是说以后我自己的衣服我自己洗,不用你帮忙了。”
女佣人一听这话,赶忙撩起围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挺直腰板说道:“您不用我洗衣服,这不就跟辞退我差不多嘛?”
孙安佐见女佣人的反应,又羞又恼,忍不住说道:“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说罢,留下一缕淡淡的沐浴清香,径直走向餐厅准备用餐。
孙安俪看着他生气离开的背影,对女佣人说道:“别哭了,去干你的活吧。”
“您不会辞退我吧?要不您还是早点辞退我算了。”女佣人呆呆地望着孙安俪,眼神中满是惶恐。
孙安俪没有再理会女佣,转身快步朝着餐厅走去。
他今天这是怎么了?如果像以前一样,不知事情的真相,或许也不会和佣人起冲突,引发这场争执。从小到大,家里换过不少保姆和佣人,他从未过多关心过他们,可今天究竟为何如此?难道真的是因为找到了亲生母亲徐静,看到她在农村底层艰难生活的模样,从而心生感触吗?
这时,孙乐谊下楼走进餐厅,看到孙安佐坐在餐椅上,冷冷地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发呆。他心中暗自哼了一声,问道:“回来了?”
“嗯。”孙安佐见养父进来,赶忙起身说道:“爸,吃饭吧。”
史玲玲随后走进来,挺直腰背缓缓坐下,拿起筷子又放下,脸上挤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问道:“你送那个女孩回家,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我顺路去同学家玩了会儿。”孙安佐回答得滴水不漏,紧接着又说道:“昨天公司找我,说这几天安排我上船出海,担任大副。你们觉得呢?”
见他有意岔开话题,史玲玲便没有再追问,拿起筷子,优雅地夹菜吃了起来。
“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呢,你就想去?”孙安俪满脸不满地看着他,说道:“你每次出海,爸爸和妈妈都担心得不行。这次就先别去了,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吧。”
史玲玲起身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轻轻抿了一口,望着窗外说道:“我不管,你想去就去。男孩子嘛,就该早点出去打拼事业,不能总靠着家里这点家底儿。”
孙乐谊望着桌上摆着的几盘菜,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食不知味。他拿起筷子又放下,喝了几口汤后,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无奈地说道:“闹吧,你们一个个的。”
窗外,风起云涌,似乎又一场雨即将来临。“谁闹了?”史玲玲放下酒杯,转身坐下,生气地瞪着丈夫质问道。
“我是说公司里的人。”孙乐谊一脸懵懂地看着妻子,直到她情绪稍稍平静下来开始吃饭,才转头看向孙安佐,说道:“这次上船,大概几个月能回来?”
“没问,大概得看具体安排吧。”孙安佐说完,低头默默夹菜吃着。其实,他内心并不想马上上船出海,心里还有许多事亟待解决。
吃完饭,孙安佐刚要上楼回卧室,孙乐谊在后面跟着他说道:“走,去书房,咱爷俩好好聊聊。”说完,转头对站在门口的管家赵叔吩咐道:“赵叔,快去拿一瓶好酒送上来。”
史玲玲看着父子俩并肩走上楼梯拐角,消失在视线中,对孙安俪使了个眼色,说道:“你也去忙你的吧。”
孙安俪心里明白,史玲玲这是暗示她去偷听墙角,于是假意推辞道:“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你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史玲玲沉着脸,作势要用筷子敲她的脑袋。
孙安俪见状,赶忙起身,抱着脑袋笑嘻嘻地离开了餐厅。
“唉!家里这些人,没一个不让我省心的。”史玲玲自我解嘲了一番,拿着手机坐到餐厅的沙发上,刷起了视频。
佣人们见他们吃完饭,赶忙进来收拾餐桌、打扫卫生。尤其是那个和孙安佐发生过言语冲突的女佣人,干起活来格外卖力。
书房里,父子俩并肩坐在沙发上,一时谁都没有先开口。孙乐谊见孙安佐捧着手机把玩,也拿起手机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把手机塞到孙安佐怀里,问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孙安佐拿起养父的手机,只见屏幕上播放的,竟是自己与生母徐静见面相认的一段视频。
他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抬起头,镇静地望着养父,问道:“你从哪弄来的?”
“先问问你自己的良心!”孙乐谊一边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神色不安,一边质问孙安佐:“我对你那么疼爱,你却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压根没把我当父亲看。你说说,我哪点不像你父亲?”
见孙安佐倔强地望着对面,一言不发,孙乐谊继续说道:“养恩大于天。就算我是你养父,你也不该从心里排斥我。何况……我是你的亲爹!”
何况我是你的亲爹!
听到这句话,孙安佐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要炸开一般。他瞪大双眼,满是疑惑地望着孙乐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