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沉默后,审判官强压下心中燃起的怒火。
纵使她无比想确认这件事的真伪,无比想即刻对这起案件进行正义的审判——
但在审判庭上,永远没有个人私欲,有的只有无情的律法。
“...被指控方,请发言。”
贵族们面面相觑,最后在一外观低调的男子的示意下,衣着华裳的女人站了出来。
“我想这位莫洛斯阁下似乎对我们贵族有着不少偏见。”
顶着底下不屑的唏嘘声,女人面色不改,继续说道。
“通篇听来,除了【枫丹官员失踪案】有说不上证据的证据外,其他都只是在空谈而已。”
“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身为贵族,我们从未将所获的钱财肆意挥霍,反而将大部分摩拉投资于枫丹建设中去,这是我们贵族的骄傲,也是贵族的祖训。”
她摊开手,嘴边挂着冷笑。
“作为证据,我们特意找了近些年捐赠资产所得的荣誉证书,且相信各位枢律庭的成员手中也有相关记录,作为证人绰绰有余。”
“至于阁下多次提及的【雅克】...”
戴着纯白手套的双手轻拍几下,警备队队员们便压来一位唯唯诺诺的中年人。
“只不过是管理不当,家族里出了个白眼狼罢了。”
中年人垂着眸,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女人温婉地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克莱西,你说你,平日待你也不薄,你是怎么想到和这种危险的犯人联手,去破坏我们枫丹引以为傲的【正义】呢?”
中年人猛地抬起头,喉结颤动,但瞧见女人眼中的威胁后眸光一暗,垂头不语。
女人眼角微弯,“审判官大人,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
“无论是什么惩罚我们都毫无怨言,毕竟才意放任了这么一头凶恶的野狼在枫丹的领土肆意驰骋,也算是我们监管不力。”
“...那么你们的意思是,凡是与【雅克】相关,全都是由你的管家,也就是这位克莱西先生所做,你们并不知情。”
“是的。”
女人颔首,还给自己留好退路。
“经过逼问,我们得知的只有与雅克相关的案件,至于有没有做其他什么...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双方陈述已然结束,我已初步了解事情经过。”
审判官推进流程道。
“那么,接下来双方可自由发言,利用证据或证物对无法成立的事件环节进行驳斥。”
摩拳擦掌,早已跃跃欲试的卡米尔即刻厉声反驳。
“这就是你们编造的谎言?那么大额的资金流通,怎么可能是一个管家能做到的?这分明就是你们推出来的替罪羊!”
“说话要讲证据,小丫头。”
贵族以扇掩面,轻笑道,“我承认确实存在管理疏忽的问题,但你所说的‘替罪羊’...”
“抱歉,我有些听不太明白。”
卡米尔一顿,在脑海中疯狂搜索着西索尔曾拜托她执行的任务。
一段时间后,她猛地一僵。
...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能够直接指向贵族。
唯一知晓真相的雅克已被处死,被抓捕的【雇佣兵】们却只知道雇主的立场,却不知具体为何人。
完全是个死局!
她垂在腿侧的双手气的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就连台下的观众们都听得出贵族所说的没一句真话!但苦于没有证据,无法反驳他们!
就在此刻,西索尔淡然开口。
“也就是说,你方认为所有的资金流通,利益交换,包括雇佣刺客都是这位克莱西先生所做对吧?”
“没错。”
女人语调上扬,格外轻松。
“纠正,这并非是我们所认为,而是事实。”
“很好。”
西索尔眸光一闪,“审判官,我要求提交证据。”
“可。”
身旁的警备队员躬身抬手,接过西索尔从文件袋中取出的资料。
在简短翻阅过后,他便大声朗读道。
“枢律庭整理了近四十年来各位家族每年缴纳的税款,此为具体数额。”
他念出一大长串的数字。
台下观众们从一开始的震撼到后面的麻木,眼神也染上不善。
好吧,他们承认确实没办法做一位公平的观众,他们仇富!
待警备队队员终于将被指控方每一位成员所代表的家族税款全部念完后,西索尔抬眼问道。
“请问几位,数据可否有错?”
被指控方:......
沉默在几人之间蔓延,他们都搞不清楚西索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都不敢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但西索尔却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继续取出一份资料。
“根据反馈,我即可认为你方对该数据并无异议。”
“这份报告,是由审计庭提交,逐影庭协助所做的资产清点报告。”
“根据资料显示,在第一次大涨水前,各位的资产与理应缴纳的税款虽有差距,但处于可以解释的较小范围波动。”
“大涨水发生后的五年内,各位的资产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
西索尔推着眼镜,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可以理解,毕竟那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灾难降临时,无论身份如何,所有枫丹人都失去了许多。”
“...你要说什么?”
高台对面的女人似乎已经明白了西索尔的目的,紧握扇子的手指节发白。
“审判官大人,他拿出的是伪证!近些年从未有审计官清点我的资产!”
审判官给位于西索尔身后的警备队员们一个眼色,其中一位举起纸张沉声道。
“对该资料负责的审计官已来到现场,随时可以出庭作证。”
“不可能!”
女人尖声反驳道,现在从容自如的表情随之变得扭曲。
“审判官,他一定是买通了审计庭!我、我可以保证、我可以发誓!从来没有审计员来清点过我们的家产!”
“以前是没有。”
西索尔静静注视着歇斯底里的女人,“但在你们被传唤后,逐影庭已取得了相关的许可证明,并携手审计庭一同前往各位的家族,对所有资产进行清点。”
至此,对面高台的所有贵族们脸色突变,所谓的礼仪被抛之脑后。
资产中到底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他们心底无比清楚。
如果西索尔的话属实,恐怕这场审判就不止是小小的三个案子这么简单了!
“至于各位前些年的资产清算,算是意外之喜。”
西索尔看了眼身边摆出“提瓦特通用友好手势”的卡米尔,无语之余赶忙拽了她一把,提醒这里可是审判庭。
“想不到各位家族居然有每年记录资产好习惯,倒是为我们的审计官们省了不少功夫。”
他对身后本想以扰乱审判庭秩序为由将卡米尔带离的警备队队员抬了抬手,嘴角挂着歉意的笑。
知道这么做后果的卡米尔只是望着贵族吃瘪的表情一时冲动逞快意了而已,在被提醒后也赶忙整理好仪态,诚心诚意向警备队队员们道歉。
警备队队员见状也就放过了她,转身回到原位站立。
逃过一劫的卡米尔吐出一口气,本想安分些的她在瞧见贵族们五花八门的神色后,又没忍住嘲笑道。
“你们该不会认为只有你们会打时间差吧?”
贵族:......
一口老血咽回肚子里,女人又怒又惊,赶忙转移话题道。
“这件事与本案并无直接联系,我拒绝回答。”
“可以。”
不曾想西索尔真就轻而易举放过了贵族,反而将话题扯到正轨。
“那么就重归回【蓄意谋杀案】上吧。”
“我认为并没有再探讨下去的必要。”
女人强压下慌乱的动作,故作镇定道,“法医的尸检结果在克莱西的运作下更改了部分内容,除了最后的罪犯并未移交至梅洛彼得堡看管外,关于凶手这一点上应该不存在任何疑虑。”
“莫非,你还认为这是【雅克】的所作所为,将脏水泼到我们头上吗?”
西索尔刚想陈述整个案情的经过,却被一道声音抢先。
“只是想把达尔的妈...姐姐还给他。”
许久未发言的莫洛斯竟主动抢过话头,再次开口道。
“首先,这起案件确实有【雅克】参与,但却并非是主要凶手。”
卡米尔见状立刻补充道,“关于这点,我们有一位证人可以证实,如有需要随时可以将她请出。”
莫洛斯:......
但莫洛斯的神情却并未如卡米尔所猜想的那样显露即将托出真相的兴奋与快意。
反而垂着眸,眼底有难以掩盖的哀伤。
“不,我们有其他证据可以证明。”
莫洛斯短暂沉默后纠正道,“证人...如有需要再说。”
卡米尔:为什么?贝拉不是已经被他们逐影庭救出来了吗?
卡米尔的疑惑并未传达给莫洛斯,他继续按照偷窥犯所写下的口供还原案件经过。
“根据一男子口供,他曾多次见过雅克与露易丝在家中相会,初步推测是雅克是替贵族向露易丝这样的【推手】传递信息的人。”
“而后,就在贝...贵族转化另一女子为【推手】的行动失败后,雅克将这一消息告知露易丝,并要求她找到另一位合适的人选。”
露易丝出于某种原因,最终选定【艾米丽】作为新任推手,并邀请了【索亚】与【贝拉】一同赴宴。
在举办聚会之前,雅克为露易丝带来了两种药物。
一种为水溶性迷药,一种为水溶性毒药。
迷药是为了让【索亚】服下,好被贵族们利用肮脏的手段控制,被迫成为他们的谋财手段。
而毒药,则是为了斩草除根,彻底杀害这位在威逼利诱下坚守住底线的贝拉。
起初,一切都如露易丝意料之中发展,以“道歉”的名义组织的聚会,三人都没有拒绝邀请,十分顺利来到家中。
而露易丝也将早就准备好的点心端出,三人就着近期发生的各类大小事聊着天。
而索亚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听着,直到露易丝端出饮品后这场没什么营养的对话才终于结束。
按照原计划,本该注视三人喝下药物的露易丝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瘙痒蔓延手臂,于是被迫之下只能暂且离席,回到屋内查看情况。
而在露易丝离开的期间,本想去帮忙的索亚却不小心将露易丝的饮品打翻。
惊慌之余赶忙将未动过【迷药饮品】挪到露易丝座位前作为补偿。
贝拉见状便将【毒药饮品】推至索亚面前,表示自己不喝也没关系。
毕竟她此刻早就有了自尽的念头,再怎么色彩亮丽的点心与饮品对她来说都味同嚼蜡。
既然如此,喝了也是浪费露易丝的好心,倒不如将这份美好给值得品尝的人。
身为索亚的母亲,艾米丽第一时间便歉意地退回了贝拉送来饮品,拒绝了这份善意。
但贝拉却摇摇头,执意要将这一饮品给早就馋的不行的索亚喝。
于是艾米丽没法,只好将自己的【正常饮品】推给了索亚,并对贝拉说“索亚喝我的就行,没关系”。
贝拉却依旧不愿拿回自己的饮品,艾米丽只好说“被露易丝看见了不好”,想让贝拉放弃这一想法。
但贝拉却起身将露易丝座位前被打翻的空杯子拿了回来,摆在面前。
这样就不用担心露易丝觉得是不给她面子所以拒绝喝下饮品。
而索亚此刻正是处于青春年华的少女,在这么多长辈的关照下多少有些挂不住面子。
因此就算再怎么馋也不好意思将贝拉那份喝下,只是把来自艾米丽的那份饮品喝完就停嘴了。
无奈的艾米丽只能在索亚喝【正常饮品】的时候顺手拿过贝拉的【毒药饮品】摆在面前,打算等索亚再想喝的时候递给她。
也在这时,露易丝总算想明白是在加入迷药的过程中无意弄在身上,而自己正巧又对迷药中的某一成分过敏,所以才会出现瘙痒。
从屋内出来的她看着毫无异样的餐桌也就放下心来。
——虽然艾米丽并没有喝下面前的饮品,不过为她准备的本就是【正常饮品】,不需要在意有没有被喝。
于是,想等迷药和毒药发挥作用的露易丝不断拖延时间。
但一直没有见到贝拉与索亚有毒发的趋势,再也没有理由强留她们的露易丝没办法只好先送三人离开。
在三人离去后,简单收拾了一会儿残局,为拖延时间讲的口干舌燥的露易丝想也没想便将自己面前本应是【正常饮品】一饮而尽,却无意喝下原给索亚的【迷药饮品】,最终因过敏性休克死在家中。
“因此,索亚与艾米丽并非为本案中杀害露易丝的凶手,先前对二人的指控并不成立,还请审判庭撤回施加的罪名。”
观众、贵族、审判官:......
一旁的记录员手中的笔都快写出残影了!
什么和什么?谁喝了谁的饮品?怎么这么乱?!
所以露易丝到底算谁杀的?!
在许久的沉默后,审判官轻咳几声。
“暂且休庭,一小时之后,审判将会重新开始。”
至于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审判官到底是用来休息,还是用来整理思绪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