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卧铺,一小隔间有六张床,左右两边上中下各一张。
宋芍药睡在右边的下铺,对面下铺是那个爱多管闲事的大婶,左边的中铺睡着一个考上大学返城的女知青,上面两张床铺人还没有来,其中最让宋芍药忍不了的就是睡在她头顶中铺的男人。
男人约摸四十岁左右,和吴志峰差不多的年纪,个人卫生问题却是严重邋遢。
鞋子脱在宋芍药床脚边,一股恶臭充斥着车厢,宋芍药在狭窄的空间里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刚睡着就被男人的脚臭给熏醒了。
她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探头瞅了眼,白日里没见过这个人,不由得内心多了丝警惕,神智也清醒了不少。
“列车门即将关闭,请各位乘客抓紧时间上车。”
乘务员拿着大喇叭从宋芍药车厢走过,宋芍药稍稍坐起身子望向窗外,火车正停靠在站点。
男人是刚在中途停靠站点上的车,宋芍药躺了下来。
不一会儿,腥臭的膻味中响起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呼噜磨牙声。
周业东不放心,来过几次,见宋芍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两人未说上一句话,宋芍药突然半趴在床头呕了出来,把周业东吓了一跳。
“芍药。”
橘子整个倒了出来,周业东拿过袋子对着宋芍药,蹲在一旁替她拍背舒缓难受。
宋芍药吐完脸色白上了几分,连拿水壶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业东忙将水壶递到宋芍药嘴边,扶着她漱完口,取出上午从工作人员那里买到的晕车药喂宋芍药又吃了一片。
不知是不是把堵在胃里不上不下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宋芍药靠在床头,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慢慢缓了过来,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些红润。
周业东一直紧盯着宋芍药,见她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才敢开口。
“芍药,感觉怎么样,还有哪不舒服吗?我们去医院,不坐火车了,等一靠站就下车。”
这年代要是不坐火车,两人猴年马月才能到红原市。
这一下车,不仅是宋芍药白挨了一天一夜的罪,再想让宋芍药上火车也是没勇气的。
宋芍药没听周业东的,咬着牙打算撑完后面的一天一夜。
乘务员巡逻查车,注意到周业东是坐票却在卧铺车厢里,提醒了两声,宋芍药反过来安抚了他几句,周业东才磨蹭地起身。
走之前,周业东帮宋芍药重新接了一壶水,然后转身向工作人员借了拖把把地擦了干净,袋子也一同带走了。
宋芍药眼尖地瞥见男人衣角上的残留物,面色一红,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想起来了,刚刚周业东急得竟直接上手接住了她的呕吐物,也不嫌脏。
女知青一样也是被对面中铺的男人臭醒,或者说就没有真正睡着过,看着周业东让她想起了被她抛弃在村里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对她也是这样的好,可是她终究还是为了回城狠心打掉了他们俩的孩子。
男人悲痛欲绝的脸在她眼前闪过,女知青伸手抚摸自己的肚子,眼角溢出泪水。
宋芍药隐约听见低低的抽泣声,放下正在喝的水壶,往对面看了眼,中铺的女知青蜷成一团,身上的被子一抖一抖的,没再多看,把水壶盖子拧紧就睡了。
天刚刚亮,火车上开始有了餐车的叫卖声。
周业东看有白粥想买份,掏了掏一干二净的兜,又坐了回去。
餐车推进卧铺车厢,宋芍药打了两份,周业东过来的时候,粥还冒着热气。
两碗白粥,勺子在里面搅搅,水多米少,没什么味道,两人却吃得很舒坦。
心疼周业东坐了一天一夜,吃完早饭后,宋芍药就把床铺让给了周业东补眠。
男人手长脚长,睡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显得憋屈,他这一躺上,宋芍药就连屁股坐的位置都没了。
在周业东不赞同的目光下,宋芍药去了坐票车厢。
在臭烘烘的卧铺那待久了,坐票这的空气可是好了不只一点。
周业东简单眯了两三个小时来换宋芍药,宋芍药还不愿意起身。
看她精神头不错,周业东这才放心回了卧铺熟睡起来。
头顶的中年男人昨晚虽然疲惫不堪,但他记得下铺的人身形瘦小,空出了半个床铺的空间。
所以当他脚踩着下铺的床角跳下来,却踩到一只男人的腿的时候别提多惊讶了,再见到男人严肃坐起的眼神,他更是一激灵。
“兄弟,抱歉啊。”
周业东没计较,继续躺下补觉。
两人带的干粮都吃光了,周业东和宋芍药干脆直接去了火车上的餐厅吃饭。
餐厅里,周业东看见了那个踩了他一脚的男人,宋芍药没见过男人的脸倒是不认识,见周业东盯着他看,顺着周业东的视线望了眼。
中年男人和三两个痞里痞气的男人坐在一起喝酒,桌上摆着两打已经喝完的啤酒,显然已经有些微醺了。
“老马,这次赚得不少吧,回去也该起间房子娶个媳妇儿了。”
“哥几个有好的帮忙介绍介绍?”
老马就是叫的那个中年男人,肥胖的脸挤在一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我们自己都没着落呢,不过我看这火车上好看的姑娘不少,要不就近发展发展,下了火车就带回家生米煮成熟饭,三年抱两,五年抱三哈哈哈。”
五个男人在餐厅里大声说着浑话,周业东和宋芍药听了面色一沉。
酒气散到了他们这,宋芍药反胃的感觉又上来了,捂着嘴巴干呕了几下。
周业东神色一凛,把饭菜打包,搀扶着宋芍药回车厢,路过那五个男人时伸腿踹了老马的椅子一脚。
老马差点从椅子上翻过去,凶神恶煞地就要找人算账,回头打眼一瞧,把椅子扶稳故装淡定继续倒酒。
“你谁啊,踹我兄弟椅子不想活了?”
“怎的,原来是个瞎子啊。”
“呦,旁边的姑娘长得可真不错,来,陪哥几个一起喝两杯。”
越说越过分,五人的眼神黏在宋芍药脸蛋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一下子踩到了周业东的老虎尾巴,五个人被周业东撂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