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把电动车停在创业楼侧门的车棚时，后视镜里映出奶茶店前蜿蜒的队伍。
新招的店员举着扩音喇叭喊“第二杯半价”的声音穿透冷风，裹着热奶茶的甜香撞进他鼻腔——五所高校的分店明天就要同步开业，可总店的生意非但没被分流，反而因为“沈氏茶饮”的新标志火上了。
他扯了扯围巾，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两下。
是陈景明发来的消息：“三店的冰柜到了，李萌悦盯着卸货呢，她说那几个搬运工想偷懒，被她拿‘沈老板说要轻拿轻放’镇住了。”沈杰弯了弯嘴角，想起昨天例会时李萌悦红着脸拍胸脯保证“绝对不让杯子磕出一道印子”的模样，指节在口袋里轻轻敲了敲，权当给这丫头记了一功。
创业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林佳悦的声音先飘了出来：“周学姐的加盟店上周试水，结果果糖机出问题，甜的能齁死人——她刚才打电话说想调整供货方案。”
“那得让品控部去现场。”沈杰推开门，暖气裹着打印机的油墨味扑面而来。
林佳悦正抱着一摞表格，发梢沾着点碎雪花，见他进来赶紧站直，羽绒服帽子滑下来，露出耳尖的粉色：“沈学长！我正要给你发消息——”
“着什么急呀。”孔琳萱从里间探出头，手里转着中性笔，“咱们沈老板现在可是创业新星，得让人家先喝口热水。”她冲林佳悦挤眼睛，“我刚才还说呢，佳悦这两天总往奶茶店跑，该不会是——”
“孔姐！”林佳悦的脸腾地红到脖子根，表格差点掉在地上，“我那是去统计学生口味偏好！再说王学新主任上周还说‘沈氏茶饮的数据对创业案例库有参考价值’，要不是他拖了半个月才批经费——”她突然顿住，手指绞着表格边缘，“咳，周学姐的事我已经整理好问题清单了。”
沈杰接过清单扫了两眼，指尖在“设备调试培训”那行画了个圈：“明天让陈景明带技术组过去，加盟店的品控比直营店更要紧。”他抬头时正撞见孔琳萱憋着笑的表情，便也跟着调侃：“孔姐要是闲得慌，不如帮我去跟后勤处磨空调？我那办公室的暖气，还没奶茶店的蒸汽热乎。”
“得了吧你。”孔琳萱扔过来一盒润喉糖，“魏副校长和陈教授都在里间呢，奖状刚从印刷厂送过来。”她冲里间努努嘴，转身时又补了句，“刚才冯主任还念叨‘这小子准得提要求’，你可别让人家失望。”
沈杰敲了敲里间的门，推门进去时正看见魏江涛把红色绒面奖状盒往桌上一放，封皮泛着油亮的光。
陈启贤教授坐在旁边，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正捧着保温杯吹热气：“小沈啊，刚才冯建邦还说要让你在表彰大会上发言，被我拦住了——你下午不是还有面试？”
“陈老师最懂我。”沈杰弯腰接过奖状盒，手指触到烫金的“创业新星”字样，突然想起重生那年冬天，他蹲在医院走廊吃冷掉的包子，手机屏上是伍芷清的消息：“我妈说你家连手术费都凑不齐，咱们不合适。”此刻指尖的温度透过绒面渗进来，他垂眼笑了笑，“就是有个事儿得麻烦魏校长——我那间临时办公室，墙皮都掉块儿了，上次陈景明搬打印机，差点被电线绊倒。”
魏江涛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合着你这奖状还没焐热，就来哭穷？”
“哪儿能呢。”沈杰从包里掏出份预算表，“五所分店后天开业，品控组需要打印机打质检单，办公室的空调修了三次还是忽冷忽热——员工在屋里冻得手都抖，怎么填数据？”他指了指预算表最后一行，“还有，创业办楼下的仓库，能不能划半间给我们当临时物料库？周学姐的加盟店就是吃了仓库远的亏。”
陈启贤放下杯子笑出了声：“小沈这算盘珠子，崩得比我当年带的研究生还响。”
魏江涛扫了眼预算表，钢笔在“空调”那行敲了两下：“仓库的事我跟后勤处说，打印机你挑个型号，下周三前送到。至于墙皮——”他突然抬眼，“你那奶茶店的第二杯半价活动，能不能给我们教职工留个折扣？”
沈杰立刻点头：“魏校长说多少就是多少，我让店员做个‘教职工专属杯贴’。”
里间的挂钟敲了十二下，沈杰把奖状小心收进包里时，手机屏幕亮起姜雅琴的消息：“实验室的零件调好了，刚才李萌悦给我送奶茶，说你下午要去工业大学面试？”后面跟着个歪头的小猫表情。
他快速回了条“乖乖在宿舍等我，晚上带糖葫芦”，一抬头正撞见陈启贤似笑非笑的眼神：“年轻人谈恋爱是该多陪陪，不过——”老教授指了指他手里的预算表，“品控组的人够不够？我有个学生刚从上海实习回来，对连锁管理挺熟。”
“陈老师要是推荐，那肯定是宝贝。”沈杰把包甩上肩，“我下午面试完就去您办公室，顺便把新出的玫瑰奶茶给您带一杯。”
工业大学的创业楼在老校区，走廊里飘着旧木头和粉笔灰混合的味道。
王春泽主任站在会议室门口招手，西装袖子上沾着粉笔末：“沈老板可算来了，面试的学生在屋里等半小时了。”他压低声音，“有个叫卢佳耀的，简历漂亮得很，说是看了你在校刊上的创业故事才来的。”
会议室里，八个学生坐成半圈，李萌悦和周文翰坐在最边上，手里捏着评分表。
沈杰刚坐下，最前排的男生就站了起来——白衬衫扎在牛仔裤里，领带歪了半寸，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沈学长好！我是卢佳耀，济大经管院大三的，在校创业社团带过二十人团队——”
“停。”沈杰指了指他的领带，“如果现在有个顾客说‘你系领带的样子让我不想买奶茶’，你会怎么办？”
卢佳耀愣了两秒，低头解下领带塞进裤兜：“那我就告诉顾客，沈氏茶饮的店员可以为了让顾客舒服，随时调整自己。不过——”他抬头时眼睛弯起来，“我会补一句，下次您来，我保证系条您喜欢的颜色。”
李萌悦在评分表上快速划了道，周文翰抬头冲沈杰挑眉。
沈杰没说话，转而看向角落的女生：“苏晓晴，你觉得他刚才的回答怎么样？”
苏晓晴没想到会被点名，攥着笔的手紧了紧：“他反应快，但太急着表现。其实顾客可能只是随口一说，更重要的是——”她顿了顿，“观察顾客的表情，判断是不是真的在意。”
“不错。”沈杰在卢佳耀的简历上画了颗星，“明天来总店跟陈景明学三天，他会教你怎么从顾客排队的动作判断要加几分糖。”他转向王春泽，“勤工俭学的同学名单带来了吗？我想挑两个负责物料登记，就当提前实习。”
王春泽递过名单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校电视台的实习生探进头：“沈学长，我们想拍段你面试的素材，明天中午在济州大学食堂播放——”
“可以。”沈杰看了眼手表，“但得等面试结束。”他低头时，瞥见卢佳耀正帮旁边紧张的女生整理简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窗外的暮色漫进会议室时，沈杰的手机在桌上震动。
是姜雅琴发来的照片：宿舍桌上摆着两杯热奶茶，杯身贴着“教职工专属”的粉色杯贴，旁边压着张纸条：“陈老师说你要玫瑰味的，我多要了份珍珠。”
他收拾东西时，王春泽突然说：“刚才电视台的小刘说，他们想把你面试的片段剪进‘创业之星’特辑，可能会在五所高校的食堂电视轮播——”
沈杰扣上包带的手顿了顿，透过窗户望向远处的教学楼。
夕阳把积雪染成蜜色，像极了奶茶杯里浮着的焦糖。
他想起早上在店门口，有个男生举着奶茶对同伴说：“你看这标志，像不像沈老板说的‘踏实长个儿’？”
“行。”他对王春泽笑了笑，“但得让他们拍李萌悦——这丫头昨天为了调奶茶甜度，在实验室尝了二十杯。”
走出创业楼时，冷风卷着零星的雪花扑在脸上。
沈杰摸出手机给姜雅琴打电话，还没接通就听见那头传来陈景明的大嗓门：“姜学姐你别拦着，我这就给沈老板发消息——”
“陈景明！”姜雅琴的声音带着笑，“你再偷吃奶茶，明天品控组的报表你自己填！”
沈杰笑着把手机贴紧耳朵，看暮色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明天五所分店的开业花篮该到了，后天要带卢佳耀去总店，大后天……他低头避开脚边的冰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茉莉香。
转角处，姜雅琴抱着个纸箱子站在路灯下，发梢沾着雪花，眼睛弯成月牙：“笨蛋，我就知道你没带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