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处理完餐桌上的狼藉后,林思言把收拾好的脏碗放进洗碗机,接着悠闲地走到客厅,一抬眼,她看见了阳台上那个落寞的背影,他那头象征天空的蓝发在黑夜中飘荡。这个少年总是展露不符年纪的哀伤,让人不免心疼。
林思言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径直走向他。
“有时候,烦心事处理不完,适当的酒精麻醉大脑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林思言把啤酒放在艾泽身边,“你应该好奇我是怎么撑过最难熬的时候吧,宿醉,沉沦,忘却,迎接新的一天,新的心跳,这就是我的方法。”
“深有同感。”艾泽也不是第一次用酒精短制忘却痛苦,他拉开易拉坏,把酒杯举到半空。
“cheers。”林思言豪爽碰杯,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当沁人心脾的啤酒流入身体时,烦恼也同时被咽下,氛围终于是轻快了一些。
“瑞金丝,她……怎么回事?虽然长得像个孩子,可信息上显示着的是二十岁。”林思言问出心中已久的问题。
“她?”艾泽回头看向沙发上对着空气傻乐的女孩,叹气道:“十几天前我才认识她,那时候她的家人全部离开了,身无分文,无处可去,我看她可怜便把她收留了。”
“至于她的身体。”艾泽摇摇头,“我没有问,我也不想问,她一直很反感别人提起她的身体,更不允许除了我以外的人叫她小孩,我估计是什么不好的过去,就像是童年阴影这样吧。”
“这样啊。”林思言的回应有些失落,对于这个悲惨的女人,她深感同情,但她很快就调整好心情,微笑地说:“但过去终究只是过去,最起码她遇到了一个好人对吧?”
“我倒希望她没有遇到我。”艾泽将目光望向远边的黑暗,“我尝试过让她离开,让她去过其他生活,可我失败了。”
“艾泽!”
艾泽闻声侧头,林思言的眼神很认真,带着愠色。
“就算你自己觉得自己不堪又怎么样?你要知道,瑞金丝愿意待在你身边,肯定是因为你身上有值得她相信的地方,而你却要因为你的自认为而赶走一个信赖你的人,你是觉得你送她离开了,过了一个你自以为和谐的生活她就会开心吗?你这样做只是为了不辜负你自己,却根本不在乎她的任何想法。”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思言的声音略微发颤,不仅是因为艾泽对于瑞金丝的行为,更是因为她感受到了艾泽也在刻意疏远她,他在刻意疏远所有人。
“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吗?”艾泽若有所思地说,喝下一大口苦涩的啤酒,话锋一转,“话说,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我这几天……”
“有什么好生气的?”林思言笑笑,“艾泽,我在乎的从来不是你回不回我信息或者是你在不在我身边,我只在乎你过得好不好,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但当看见你今天脸上的笑容后,我就知道你这几天肯定没遇到什么麻烦,就算有,也一定是你能够面对的。”
“谢谢你能这么想。”
“不过吧,为了惩罚你这几天的不理不睬,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林思言狡猾地说。
“什么?”
“答应我,以后遇到很难面对的麻烦,不要再一个人硬撑,告诉你信赖的人,让我们一起面对。”林思言看着艾泽,说的很认真。
“我不能答应。”艾泽摇摇头,答应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所以他并不想开空头支票,“但我可以答应你另外一件事,在我没完成目标前,任何麻烦都不可能打倒我。”
“这样啊,行吧。”林思言伸出小拇指,“拉钩,一言既出。”
艾泽同样伸出小拇指拉住:“驷马难追!”
叮铃铃……
电话铃声很不合适地响起,打破了现场的暧昧。
“看来你还有事,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林思言收回手走向客厅,走到一半,她又忽然回头,用清纯可爱的脸做出了一个严肃的表情,“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我可不喜欢别人骗我。”
艾泽笑笑,点点头。
待周围空无一人,艾泽喝下最后一口啤酒,拿出手机一看,不出所料,来电的人是索菲亚。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啊,是不是背着姐偷人了。”索菲亚率先开口质问。
“工作。”艾泽面不改色地撒谎,“怎么样了姐,我拜托你查的人查到了吗?”
“姐办事,你放心。”索菲亚淡然回道,“先说陈猛吧,这家伙有些奇怪,他和索门监狱狱长是表兄弟的关系,然后因为一起寻衅滋事罪被判处了9个月的有期徒刑,服役地点就是索门监狱,我查过那段时间的监控录像,确实有这么一起事件发生了,只不过那几个犯事的人中并没有陈猛的身影,所以我初步分析他是为了躲避某些麻烦才顶罪想要进监狱……”
索菲亚顿了顿,“于是我们开始往这方面调查,但很可惜,我们失败了,我们竟然找不到一个地痞流氓惹到的对象,因此,我们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
“什么结论?”
“他惹的人不属于你这个层面,你没资格接触,也没实力对抗。”索菲亚语气严肃。
艾泽心想:我当然知道啊!我只是一个刚进城没几天的流浪者,有啥实力去碰黑暗义警?
“我明白了,那另外两人呢?”艾泽接着问。
“另外两人只是普通人,信息很好查,你慢慢听吧……”
彭飞在七岁前有个相对幸福的家庭,衣食生活安康,但在七岁后,天降横祸,他的父亲出了一场事故后撒手人寰,家中收入锐减,照顾彭飞的重任落在了林秋月一人身上。
还好,林秋月并没被生活打倒,她在某条路上摆了个小吃摊维持生计,因为在这个年代是已经没有学校这个概念的东西,所以小彭飞也每天跟着母亲身后风吹日晒,养成狂傲的街头少年性格。
而另外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林秋月长相非常美丽,但在死巷的街头,孤身一人的美丽不过是路边娇艳盛长的红玫,招摇的向路过的行人招手。那条路附近的组织成员、无所事事的游民都会以各种方式调戏她。
或许也就是在少年时期听过了太多侮辱母亲的话,彭飞才会在日后如此反感别人对他的母亲出言不逊,可也就是这样的性格,也为后来的事情埋下伏笔。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秋月几年下来也攒了不少钱,马上就可以买一枚知识类芯片,让彭飞去找一个体面点的工作,可厄运专挑苦命人,十七岁的彭飞生了一场病,不算重,但几乎花光了母亲这几年积蓄,而且好巧不巧,刚好到了要交保护费的时间。
看着母亲卑微的乞求那些地痞流氓时,年少的彭飞再也忍不住,他打了其中一人一巴掌,结果可想而知,那人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掀翻整个小吃车,而也在这一过程,炸油条的滚烫热油浇在林秋月的脸上……
说到这,索菲亚有些哽咽,虽说她在情报组工作时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可她不是变得麻木,而是越来越同情,她的童年也是一样悲惨。
艾泽点起一根香烟,依靠尼古丁烧去心中起伏的杂念。
索菲亚很快调整好情绪,不急不徐地说……
就在当天夜里,彭飞看着病床上的母亲,不由得起了杀心,他曾听说天使城外的荒漠是个好地方,只要肯拼肯搏,遍地都是黄金,而且他刚好有个朋友可以有办法让他偷渡出城。
在让朋友规划好出城计划后,彭飞提着把刀出门了,临行前留了张纸条在床前,信上的内容大致是我出去打拼几年,你别担心。
事实证明,彭飞说的没错,年轻人确实不会控制情绪,就连他那时也一模一样,根本不考虑计划的严谨性以及失败的后果。
他手起刀落,砍死了那个向母亲泼热油的家伙,但当他想砍第二个人的时候,刀竟卡在第一人的身体里,也就是这一间隙,他被人按住了。
接下来的故事艾泽就已经知道了,彭飞被判处无期,在索门监狱服役。
因为少年时期受过太多的欺负,因此他努力让自己看的凶狠一点,努力保护每一个弱小之人,让他们不会再受欺负,但很可惜,弱小终究是弱小,哪怕是团结在一起。
艾泽嘴里的香烟还在燃烧,一点点消亡的模样像是灵魂那般,随着风无声散去,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手机已经不知黑屏了多久,索菲亚仿佛很久前就说完了,又仿佛还在耳边诉说。
艾泽打开手机,先拨通夜魔的电话,让他把车借给自己,接着又拨通了宋天玄的电话。
“索门监狱,赎一个叫郑松智的人,钱晚点还你。”
电话一接通,艾泽立马说出这段话,紧接迅速挂断电话,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他知道这老头子绝对不可能缺这几万块。
打完这两个电话,艾泽将手机关机,他需要一些时间静一静。
“进来吧,在外面会着凉的。”瑞金丝走了过来,“你已经待了很长时间。”
“是吗?”艾泽回过神,看向一旁,台面上摆放着三根已经燃尽的香烟。
“该戒烟了。”瑞金丝摇摇头。
“下次吧。”艾泽并没有烟瘾,甚至他十分讨厌烟的味道,可不知为何,在郁闷时,他能想起的也只有香烟。
“唉。”瑞金丝叹气,望向夜空,灵动的双眼在每颗璀璨的明星上跳动,不由得说:“天空真美啊。”
艾泽没有说话,同样望向夜空,寂寞的夜色从一开始的美丽到现在在他看来有些压抑。
“泽哥,其实要是我们能够天天待在一起看星星也挺好的。”瑞金丝继续说,语气里带着憧憬,“白天靠酒吧赚钱,晚上吃你做的饭,接着再一起喝酒看星星,无忧无虑……”
艾泽还是没说话,但把手搭在她的脑袋上,瑞金丝从这只手中感受到了一种彷徨与无奈,她抓住那只手拥进自己的怀中,担心这只手会离开。
“当然,前提是要和你在一起!”瑞金丝一字一顿地说,“好了,说说吧,我们明天要干嘛?”
“呼……”艾泽长出一口粗气,缓缓说:“一个厉害的上帝,真的能做到走一步看十步吗?”
“嗯,是真的,莱尼就是一个很强的上帝,之前与他一起做任务几乎不会出事。”
“那这次?……”艾泽挑眉。
“天赏会内部的信息对于我们来说几乎算是未知,再厉害的上帝也没办法制定计划啊。”瑞金丝摊手,“怎么了,你找到上帝队友了?”
艾泽不回答,算是默认。
“这就对了嘛,泽哥,你早就应该为我们这个团队找个大脑,当然,我不是说你不行啊,只是你太疯狂了,每一步都不按照常理出牌,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我很担心你……”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艾泽出言打断了她,牵着她往客厅走。
“是,泽哥。”瑞金丝感受到那只手忽然变得温软,“要不然今晚你别睡沙发了,和我一起睡呗。”
“滚,你还是小孩子吗?”
“切,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