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虫帮的营地建立在死亡荒漠为数不多的绿洲旁,营地很简陋,一个仓库存放抢劫而来的战利品,一个有些破旧的小木屋是他们聚餐的地方,最后就是一间供所有人居住的烂尾楼。
斯奈德倚靠在木桌上,周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采光口被人刻意堵住,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的正前方,传来了一串匀称的呼吸。
他把玩着一块缴获而来锈迹斑斑的天使币,面值较小,上面只是一只羽翼未满的小天使。
天使币在他手背上旋转腾挪,让人眼花缭乱,这种手法让他已经玩了十年之久。
这枚天使币是十年前第一次拦路抢劫得来的,那个可悲的士兵将硬币挂在了脖子上当成了幸运币。
但不幸的是,天使币并没有保佑他平安,反倒是让斯奈德盯上了他。
对方死活也不肯交出来,年仅八岁的斯奈德眼神凶狠,没有同龄人的稚气。
他捡起旁边一块坚硬无比的石头,毫不犹豫朝着对方的脑袋上砸去,对方被砸的血肉模糊。
可没曾想对方竟然没死,甚至还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将斯奈德按倒在地上,双手锁住他的脖子,妄图勒死他。
没有人来救他,所有人就这么干看着。
斯奈德满脸通红,完全喘不上气,对方面对眼前的小孩,并没有半分同情,手上的力气极大。
濒死之前,他胡乱的挥舞手中的石块,一下就将对方的后脑勺砸出一个坑。
对方手上的力气在慢慢缩减,最终松开,倒在了斯奈德的身上。
稚嫩的小手染上了鲜血,变成了杀人的罪犯,善良的天使染上鲜血,变成了屠戮的魔鬼。
天使币上的鲜血已经被洗净,重新变回了善良的天使,但斯奈德的双手,却依旧血红。
少年已经长大,天使依旧幼小。
忽然,机敏的斯奈德感受到了空气之中的异样,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方也停下了,似乎停在了斯奈德房间门口。
电光火石之间,斯奈德掷出手中的天使币,速度如同子弹。
天使币飞出几秒,却没有掉落声,也无碰撞声。
斯奈德瞬间明白,抽出亮着寒光的匕首,一刀砍断了面前幕布的绳子,幕布也随之掉下,掩盖住黑暗中的东西。
“开灯。”斯奈德淡淡地说,头顶的智能灯也随之打开。
猎战鹰站在门口,他将手中的天使币丢回给斯奈德,笑呵呵地说:“斯奈德,这成人宴都还没有过,怎么就躲在房间里干成人的事情?”
斯奈德接过天使币,一改刚才的凶狠,面无表情着说:“我想到他们的脸了,回房间冷静冷静。”
他们,当然就是指刚才被杀掉的所有人。
斯奈德的神情十分诡异,双眼空洞,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人的感情。
猎战鹰发现了一丝端倪,他看着艾泽身后的黑色幕布,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因为有轮廓映出来了。
又看了看少年的瞳孔,其莞尔一笑:“不要耽误太长时间,今天是你的成人宴。”
说罢,他便转头离开了,斯奈德立即收起笑容,缓缓转过身,将手放在幕布上,慢慢掀开。
“对了,记得……”
幕布被抬起了一半,猎战鹰的声音出现,斯奈德立刻收回手,幕布重新盖上,一只露出的脚也被盖住。
猎战鹰看着傻傻呆站着的斯奈德,皱紧眉头:“记得去流山泉把那瓶存了十五年的烈熔酒取出来。”
斯奈德站在原地,没有任何一点反应,猎战鹰犹豫了一会,还是转身离开。
斯奈德听着离去的脚步声,像是死里逃生般松了口气,他的左手已经放在了手枪的枪柄上。
他抬起幕布,肖正风被五花大绑着,安静昏睡。斯奈德轻声喊了关灯后,头顶的灯光再一次暗了下去,房间重归死寂。
……
流山泉泉眼不断流出沁凉甘甜的泉水,没人说的出这水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在毒辣的阳光炙烤了十几年后,泉水也没有任何要干枯的迹象。
当初沙虫帮要和其他帮派争夺这个泉眼的时候,付出的代价几乎灭帮。
用这里的泉水酿出的烈酒带着一股清凉,不至于让人喝下烈酒,五脏六腑被烧的发黑。
特别是用烈熔蜥毒液酿造出的烈熔酒,如果是用普通泉水酿造,那么烈酒进口的瞬间,炽热感会让人选择自杀。
斯奈德挖出了那坛烈酒,这是当年斯奈德加入帮派时埋下的。
风沙的摩擦给罐子带来了历史的厚重感,陶瓷的材质似乎遮不住烈酒的狂野。
只是看了一眼,斯奈德便感觉自己眼睛火辣辣的疼。
或许是因为年轻气盛,斯奈德非但没有畏惧,反倒是打开瓶口,顿时热浪扑面而来,他感觉自己的眉毛被烧卷了。
那一刻,斯奈德仿佛站在了喷发的火山口中,浓重的黑烟汇聚成一只充满威严的黑龙,直冲斯奈德而去。
斯奈德没有闪避,辛辣已经将他熏的泪流满面,他咳嗽了几声,但那股炎龙之息又顺着他张开的嘴巴进入喉道。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的咽喉正被千刀万剐着。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将盖子合上,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忍着火烧的疼痛,将瓶子里的浅绿色溶液缓缓倒入烈熔酒当中。
液体有一股刺鼻的气味,但被烈熔酒更加浓烈的辛辣给盖住。
斯奈德面无表情的流着眼泪,手臂红肿了一大块,宛如有一只蟒蛇在上面不断缠绕,收紧。
他习惯性的抬头一看,身体顿时一颤,瞳孔里出乎意料的多了一些恐惧。
猎战鹰站在木屋门口,正望着斯奈德这边。
虽说流山泉到木屋至少有三、四百米的距离,但这其中没有一丝遮挡视野的障碍物,且猎战鹰是一位十分成熟,老练的狙击手。
其双眼,更是如同雄鹰般,可以在不用望远镜的情况下,观察远距离猎物的一举一动。
能在黑暗当中接住斯奈德悄无声息的攻击,实力本就不容小觑。
“噗!”
瓶子摔进水里,斯奈德手有些颤抖,冷汗唰一下就出来了。
他不清楚猎战鹰有没有看到他的行为,因为对方没有任何行动。
斯奈德缓慢移动右手,想要放入大衣,抽出手枪。
猎战鹰在原地站了一会,便转身走了进去。
斯奈德愣住了,犹豫片刻后,他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手枪被他握紧在手中。
他目不转睛盯着木门,只要有任何异常,弹夹都会在一瞬间清空。
良久,木屋里面一点动静没有,斯奈德长舒一口气,感叹道:“猎战鹰,你终究还是老了,双眼也跟着一起退化了。”
斯奈德收起枪支,将沸腾着的“火山”重新盖上,灼热少了几分,但依旧令他感到不适。
忍着难受,他抬起瓷罐,朝着木屋缓缓走去。
泉水里的小金鱼看着这个“天外来物”有些好奇,纷纷摇动着尾巴游过来,在瓶子旁边围了一个圈。
一个胆子较大的金鱼游上去舔食了瓶口,其他金鱼见状,也争先恐后上来舔食,生怕来晚了就什么也没了。
片刻后,饱餐一顿的金鱼们翻转了肚皮,流着鲜血的死鱼眼不甘地看着烈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