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德领着林凡,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夜风一吹,林凡混沌的脑袋清醒了几分,但脚步还是有些虚浮。
李怀德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走路微微晃悠,嘴里还偶尔发出干呕的声音。
“李叔,你家…远不远?”林凡呼出一口酒气。
“不远,前面拐个弯就到。”李怀德摆摆手,脚步加快了些。
穿过一条僻静的胡同,两人来到一处看起来颇为齐整的院落前。
不同于大杂院的喧嚣,这里显得格外安静。
李怀德打开院门,侧身让林凡先进去。
林凡迈步跨入院子,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典型的北方小院格局。
正对着院门的是堂屋,此刻还亮着灯。
“进来吧。”李怀德跟在后面,随手关上院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客厅。
客厅里的灯光有些昏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林凡刚站定,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就看见客厅的八仙桌旁,赫然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板正的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鬓角有些花白,但腰背挺得笔直。
他正端着一个盖碗茶杯,慢条斯理地吹着茶沫。
林凡瞳孔微微收缩。
工业部部长,王卫国!
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说?
几乎是同一时间,旁边的李怀德也看到了王卫国。
刚才还脚步虚浮、满身酒气的李怀德,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僵在原地。
他脸上的醉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完啦!喝酒误事啊!他都忘了王卫国交代过不能暴露的,这下倒好自己直接把林凡领上门了。
“爸…您…还没睡啊?”李怀德的声音都在发颤,原本还有些摇晃的身体立刻站得笔直,双手不自觉地垂在身侧,活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爸?
林凡脑子里“嗡”的一下。
卧槽!
王卫国是李怀德的老丈人?
这信息量有点大!
怪不得后来李怀德能当上副厂长,原来是有这么一座大靠山!
原着里只提了李怀德有背景,没想到背景这么硬!
王卫国放下茶杯,盖碗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响。
他抬起头,平静的视线先是落在李怀德身上,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然后转向了旁边的林凡。
当看到林凡时,王卫国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回来就好。”王卫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一身酒气,像什么样子。”
李怀德的头垂得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喘。
王卫国看向林凡:“小林啊!又见面了。”
“王部长好。”林凡连忙应道,态度恭敬。
“坐吧。”王卫国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他又看了一眼还杵在那里的李怀德:“你也坐。”
“是,爸。”李怀德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坐下,但只敢坐半个屁股,腰杆挺得笔直。
林凡也依言坐下,脑子里疯狂梳理着信息。
上次在医务室给王卫国针灸过,晚上还特意被叫到了酒局上。
王卫国拿起桌上的暖水瓶,给林凡面前空着的茶杯添上水,又给自己的杯子加了点热水。
“怀德,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醒酒汤。”王卫国吩咐道。
“啊?哦,好,我马上去!”李怀德像是得到了赦免令,立刻起身,逃也似的钻进了旁边的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林凡和王卫国两人。
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王卫国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似乎在组织语言。
“小林。”王卫国放下茶杯,看向林凡,“有个事我要给你说一下,关于你父亲卫国的事。”
林凡惊讶的问道:“您…认识我父亲?”
王卫国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有怀念,有伤感,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认识,何止是认识…”他轻轻叹了口气,“卫国…他是我的警卫员。”
警卫员!
林凡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没想到,自己的老爹,竟然和这位工业部的掌门人有着如此深厚的渊源!
“当年,战场上…”王卫国的声音低沉下来,陷入了回忆,“我们遭遇了敌人的袭击,情况非常危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是卫国,他为了保护我…牺牲了。”
王卫国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端起茶杯,猛地喝了一大口,似乎想用滚烫的茶水压下翻涌的情绪。
客厅里一片死寂。
林凡怔怔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父亲…是为了保护王卫国牺牲的?
这个信息像是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他的心湖上,激起千层巨浪。
他只知道父亲是牺牲在战场上的,具体细节却不清楚。
现在,谜底终于揭开了。
难怪李怀德对他这么照顾,又是给钱,又是给票的。
杨厂长那天突然的送手表。
这背后,或许一直有王卫国的影响在。
“这些年,我一直在默默的关注你,没想到你小子竟然考上了大学,我还想着毕业了会去医院,没想到你却来到我手底下的轧钢厂里当厂医。”
王卫国看着林凡:“不过也好,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也能更好的照顾你。”
“王部长…”林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孩子,别叫我王部长了。”王卫国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温和,“如果不嫌弃,就叫我伯伯吧。”
他看着林凡,眼神真诚。
就在这时,李怀德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从厨房出来。
他看到客厅里的气氛似乎缓和了许多,心里松了口气,但脚步依旧放得很轻。
“爸,林凡,醒酒汤来了。”
李怀德将碗放到林凡面前。
王卫国看了李怀德一眼,没说什么。
他重新看向林凡:“林凡,你父亲的事情...........”
林凡摇摇头:“王…伯伯,您别这么说。我父亲是军人,保家卫国,保护首长,是他的职责。”
“好孩子。”王卫国欣慰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很好。”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现在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一些。在轧钢厂做个医生,虽然安稳,但终究有些屈才了。”
林凡他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王卫国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林凡身上。
“你有什么想法,或者…需要什么帮助,都可以跟我说。”
李怀德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竖着耳朵听着。
林凡沉默片刻,端起面前的醒酒汤,喝了一小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驱散了不少酒意,也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他放下碗,看向王卫国。
“王伯伯,谢谢您的好意。我现在…在轧钢厂挺好的。”
“那好吧!有什么事你可跟怀德说,他如果办不了的,我来办。”王卫国霸气的说道。
林凡点点头,“李叔对我挺好的。”
李叔?
王卫国瞟了李怀德一眼,心里感觉好笑,这女婿拉关系是有一手的。
这才多久,林凡就喊他李叔了。
不过这辈分是不是乱了。
“行了,你们回去睡吧,喝了不少酒了。”
“好嘞,爸,我带林凡去卧室了,您也早点歇着。”
“王伯伯早点休息。”
李怀德领着林凡去客卧。
“李叔,为什么早点不给我说这事啊?”路上林凡问道。
“嗨,不是我不想说,是你王伯伯不让我说。”李怀德摊了摊手。
林凡点点头,又问道:“哎,李叔怎么不见婶婶呢?”
“唔,她出差了。”李怀德回道。
林凡点点头。
不一会,林凡就被李怀德带到了一个卧室里。
“行了,你睡吧,厕所在出门右拐。”
李怀德交代了一声就走了。
林凡看了眼这卧室,躺在床上想着今天晚上这突如其来的见面。
想着想着,后劲一上来,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