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亲自去了御龙殿,找到了御前大太监兰保保。
兰保保早已听说吉祥殿叫了太医,但不想是贵妃中毒了,严肃道,“我这就报与皇爷知晓。”
涉及到祁贵妃,又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容不得他不重视。
今日有大朝会,嘉明帝起了个大早,转头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双目阴鸷,玩味地看向外面尚且黑沉的夜幕,冷冷一笑。
今日敢给贵妃下毒,明日是否他也会不知不觉中招?
“织羽司,给朕详查!”
“是,属下领命。”金龙柱后,一道灰白色的人影闪过。
坐上御辇,争分夺秒赶到吉祥殿,看着昏昏沉沉,脸色惨白,胸口只有微微起伏的贵妃,嘉明帝心惊不已。
红缨性子固执,坚持认为身有病容,拒见君王,每次都是隔着纱帘与他相见的。
眼下看到贵妃竟然羸弱至此,如何不让人心生怜意?
君前伴驾十五年,就算近几年不复宠爱,那也是有过感情的。
曾经入宫时热烈如火的青春少女,如今却被人害的气息奄奄,太医对着钟意没有明说,可贵妃的身子骨从此必定大不如前。
人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就算贵妃不承宠,可彼此知道性情,闲来到吉祥殿坐坐,两个人隔着纱帘说说话,他也觉着很好。
可是即便这样都碍了旁人眼么?
嘉明帝眼中冰寒一片。
再如何生气,今日的大朝会实在耽误不得,嘉明帝面沉如水地走了。
钟意在原地目送御辇上明黄色的身影远去,才起身去往宫诫司。
宫诫司关押的都是触犯了宫规或者作奸犯科的宫人,这里的惩诫太监和惩诫嬷嬷手段高超,无论什么样嘴硬的角色,最终都会知无不言。
一个人有没有办错事,他们几乎瞄一眼就能分辨,剩下的就是让他们交待出来。
“钟爷爷,您来了,快请坐。”宫诫司的小太监殷勤侍奉他坐下,其他人连忙去叫司务杨其实。
“问的怎么样了?”钟意看着慢条斯理走过来的杨其实。
“事涉三殿,具体的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杨其实面容清隽,比起太监,更像个书生。
只不过常年在宫诫司管事,见多了人心诡谲,加之擅使刑讯之事,目光总是阴恻恻的,如同隐在暗处的毒蛇,藏起獠牙,吐着发黑的信子,随时都能悄无声息地置人于死地。
管库的点香的都没有问题,贵妃娘娘身边的两个一等宫女也毫无嫌疑,是个叫椒叶的二等宫女,在第一次的柑橘薄荷香燃尽的时候,换上了毒香。
香是库房的人从大内供应处领的,领的时候跟吉安殿的人有过接触,当时那边负责领香的宫女里头,有个叫雅晴的,和椒叶说过几句话。
“雅晴呢?”钟意面露嫌恶,吉安殿的德妃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已经死了。”杨其实弹着指甲说道。
吉祥殿亮起灯火的时候,其他殿都被惊动,等太医过去,醒的人就更多了,跟雅晴同屋的宫女叫她看热闹,却发现对方身体都已经僵了。
“死无对证?”钟意紧皱双眉。
“有人说,这个宫女和吉明殿的二等太监马环儿常来往,自称互相认了干姐弟,实则是对食关系。”
宫里不允出现对食,但只要不闹出来,私下当做夫妻一样相处的也不少见。
马环儿这人,贪钱好色,但胆子小,没能耐干什么出格的事,倒是长了一副好相貌,私底下结了好几对,哄骗了不少钱财在手里。从他那里也没查出什么。
钟意牙疼似的用舌头顶着腮帮子。这事儿,还真是牵扯到了三殿娘娘,好算计。
金财财醒来的时候,一室安谧。
见她醒了,辛姑姑道,“娘娘可好些了?”
“扶我起来靠一靠。”
玉扇和玉砚上前扶住她,辛姑姑放好被褥和引枕,让她靠在床头。
“娘娘要不要用点什么?”
一会儿还要喝药,胃里没东西可不行。
“一碗白粥就好。”嘴里一股药味,什么也吃不下。
用了小半碗白粥,几根小菜,金财财道,“跟我说说后面都发生了什么事。”
辛姑姑刚说了个开头,钟意就回来了,接上话头说了起来。
“去问问王太医,这返魂香是来自哪里的毒,顺便给我找些医书来看。”
金财财听完,冷不丁另起了话题。
钟意虽不解其意,仍旧点点头,这不算什么大事,娘娘久病无聊,翻翻医书也好打发时间。
说完话,药也熬好了,金财财感觉五感提升其实也有很多不便之处,比如那种苦涩的味道真的是让人灵魂升天。
“贵妃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以及黄贵嫔和冯婕妤前来拜访。”
金财财点头,“请她们进来吧。”
玉扇准备照老样子,将透明的纱帘拉起来,贵妃一贯是如此见人的。
金财财心中一动,苍白没有血色的唇瓣微启,“不必了,反正陛下已经见过我这副样子了,撤了吧。”
辛姑姑想要说什么,但见自家娘娘意兴阑珊,也不敢多劝,便由着人撤掉了帘幕。
淑妃打头进来,看见帘幕撤掉了,露出微讶的神色。
后面进来的妃嫔也是一样,见到病弱不堪的金财财,都怔了怔,才出口寒暄:“听说贵妃姐姐身体不谐,我等忧心不安,这才来打扰探望。”
金财财虚弱道,“病久了,身子就乏,闻不得浓重气息,惊扰了妹妹们,还请见谅。”
黄贵嫔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病去如抽丝,养病需要注意的事情太多了,不过娘娘原本身体不错,即便一时有个症候,也会很快好起来的。”
冯婕妤泪盈于睫,“娘娘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众人都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德妃一双明媚的大眼,顾盼神飞,她长相艳丽,说起话来干脆利落,“妹妹的事情,我们都有所耳闻,不知什么人使的鬼蜮伎俩,着实罪大恶极。我承认宫里出了个不成器的奴婢,但凭她的能耐,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淑妃是个满身书卷气的温雅妇人,她微微抿唇,语气带着歉意,“本宫治下不严,殿里的太监胆大包天,违反宫规,但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贵妃,这事必有蹊跷。”
妃子里面唯一没开口的贤妃,长相端庄大气,颜色虽比不上其他妃子,但家世是诸人里最好的,父亲是太傅,也是帝师,士林间声望深重。
她关切地看向金财财,“太医怎么说的,我那里还有父亲给的药材,补养身子都是极好的,回头叫人看看,是否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