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的潮湿空气里,我租下了城郊那栋老房子的阁楼。斑驳的灰墙上爬满暗绿色的苔藓,木质楼梯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房东是个佝偻的老头,布满老年斑的手反复摩挲着铜烟杆,浑浊的眼睛盯着我身后空荡荡的楼梯拐角:“姑娘,夜里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开门。”
推开阁楼铁门时,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脂粉气扑面而来。墙角立着个掉漆的樟木箱,箱盖上刻着缠绕的并蒂莲,缝隙里卡着半片干枯的红绸。我弯腰查看时,箱底突然滑出张泛黄的照片——穿着红嫁衣的女子侧身而坐,凤冠霞帔间露出的脖颈处,赫然缠着一圈暗紫色的勒痕。
第一夜就噩梦缠身。梦里我被困在挂满红绸的婚房,盖着红盖头却能看见四周景象:铜镜里映出个穿马褂的男人,面色惨白如纸,嘴角挂着涎水朝我逼近;喜烛突然变成绿色火苗,照亮墙上用朱砂写的“囍”字,那些笔画里竟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清晨在冷汗中惊醒,枕边躺着半朵枯萎的山茶花,花瓣上沾着黑色的碎屑。拉开窗帘,楼下小院里的老槐树在雨中摇晃,树杈间挂着件湿漉漉的红嫁衣,正随着风轻轻摆动,像是有人在里面挣扎。
接下来的日子,怪事如潮水般涌来。深夜总听见阁楼天花板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是有人穿着绣花鞋来回踱步;梳妆镜里偶尔会闪过一抹红色衣角,可回头时只有自己惨白的脸;最诡异的是,每天清晨洗漱,脸盆里的清水总会变成淡粉色,水面漂浮着细碎的胭脂沫。
那天加班到凌晨,我独自走在昏暗的小巷。雨丝中飘来熟悉的桃花香,抬头看见街角站着个穿红嫁衣的身影。她背对着我,乌黑的长发垂到脚踝,嫁衣下摆沾满泥泞。“等等!”我鬼使神差地喊出声,那人缓缓转头,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右眼空洞地挂着眼球,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发黑的牙齿。
我尖叫着狂奔回家,推开门却发现玄关处摆着双崭新的红绣鞋,鞋尖沾着新鲜的泥土。楼上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紧接着是指甲抓挠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躲进床底,颤抖着捂住嘴,看着一双绣着并蒂莲的红鞋从床前慢慢经过,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第二天,我在阁楼的旧报纸堆里发现1943年的剪报。泛黄的纸页上印着醒目标题:“富商娶亲夜,新娘悬梁自尽”。配图正是照片里的红嫁衣女子,报道称她是被强娶的戏子,因不堪凌辱在洞房之夜用红头绳自尽。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剪报边角用毛笔写着:“每逢梅雨季,红妆索命来”。
当夜,整栋房子陷入诡异的寂静。我握紧从庙里求来的桃木符,听见楼下传来唢呐声,由远及近。阁楼门把手开始剧烈晃动,门外传来娇滴滴的女声:“新郎官,该掀盖头啦——”我死死抵住门,却感觉有冰凉的手从门缝伸进来,指甲划过我的手背,在皮肤上留下三道血痕。
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时,房门突然被撞开。穿红嫁衣的女子站在门口,这次看清了她完整的脸——左边是生前清秀的面容,右边却腐烂生蛆,眼球挂在脸颊上。她张开双臂扑过来,嫁衣里突然钻出无数惨白的手臂,将我死死缠住。
千钧一发之际,阳光穿透云层照进阁楼。女子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开始消散,化作漫天飞舞的红绸。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此后每个梅雨季节,我的手腕都会浮现红色勒痕,镜中偶尔会映出红嫁衣的一角,而在寂静的深夜,总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唢呐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呼唤着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