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是漪元山吗?”南霁风有些犹疑,“怎么我瞧着有些不像呢?”
王金良很是笃定,一脸凝重,“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江心白极目远眺,看着一路蒙面而来的三五百骑兵,忽然笑了,“此地地形复杂,这伙人又在此处经营多年,不如且让他们上山,我们尾随其后。”
“这,是否太过冒险了些。”
“哦?王将军觉得你没有调令便私自带兵出营,这不算冒险?”江心白看着王金良,眼中隐含探究之意。
“难不成,王将军和这位漪元山有什么旧日宿仇,很想带着你这几百兄弟和他一较高下?”
江心白打量着王将军,王将军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他的底细?
“江总捕这话说得蹊跷,若不是南大将军当面说明利害,我吃饱了撑的跑到这儿来!”他转头,视线滑过南霁风,又回到江心白身上,“再说,我岂能坐视总捕衙司大总捕遇到歹人而不管,圣上问起,我不好交代啊。”
他又看向南霁风,“大哥,我们兄弟六人一起经历了多少次生死?若不是为了我们的情谊,我怎会跟着你?”
南霁风左右看了又看,一面是自己多年的生死兄弟,一面是在河蛮一同对抗三大家的江心白,早懵了。
听了王金良这一番话,心内七情翻涌,难辨滋味。
他勉强笑道,“怎么了这是?我怎么听着,你们两个有些怪啊。”
想了想,他对王金良说道,“大金,江总捕是破案的好手,他眼神尖,心里的主意也多,我们先来听听他的理由。”
南霁风这样说,倒不是偏向江心白。
恰恰相反,他是偏向自己的兄弟,怕江心白对王金良有什么看法。
可惜他的这一番想法,江心白看得明白,却不知道板着脸的王金良明不明白。
“南将军,此地你也知道的,进山的路通过树的排列,结合地形和人为的设计,是以五行八卦的方式组成的迷宫,漪元山要上山去,不论是去救韩大仙,还是去杀人灭口,都无法把所有人带过去。”
江心白指着已经下马的漪元山,几人闻言抬头去看,果然是有几十精锐出列,漪元山正对他们说着话。
“我们虽然也不能带更多的人上去,然而我们在暗处,他在明处,这优势便够了。况且,王将军带来的弟兄也不容易,我料想漪元山除了亲从,其余的兵士应当不知情,能少些杀孽便少些吧。”
“如此,便听从江总捕之命。”
王金良这才叹服,起手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隐蔽在山谷之中,又找来副手,“小唐,你留下来,记着,留神看山上的动静,记着我出发前的话。”
如此,一行人便尾随漪元山上前去,一路无话。
良久,漪元山走出迷宫一样的路,直奔山阴处一处山林而去。
“遭了,他的戒备心竟如此之强,竟留了人望风放哨。”
南霁风皱眉,看来这漪元山不是一个好对付的。
江心白沉吟片刻,“他带了十来个人上去,我们留下几个人看着,剩下的从旁边绕一绕,看看是否有别的路上去。”
王金良同意,但要求和南霁风一起。
江心白不同意,“此地不大,我们三个最好不要分开,以免中了他们的诡计,此地毕竟是他们的地盘。”
此言有理,三人便没有分开。
几十人都是行军的老手,定好了方向,便闷不作声地埋头赶路。
一说话,泄了气,这路就不好走了。
江心白、南霁风等人虽然无碍,但为了不干扰普通的士兵精锐,也不出声。
一口气走了一刻钟左右,他们果然看到了一条小路。
有些陡峭,但能走。
几十人俱知到了要紧地方,都从怀中取出口衔,放到嘴巴里咬着。
王金良特意看了一眼江心白,只见他随手取出箫中宝剑,一挥手,很快削出口衔。
他也就默不作声地转头,开始攀爬。
陆陆续续有好几个人坚持不住,滑了下去。
因时间紧张,也就不好让他们原地等待。
江心白率先爬到顶上,只见一座与先前他们发现的木屋完全不同的“宫殿”静静矗立着,好似和它脚下的小悬崖对峙着。
与这荒山野岭截然不同。
看来,这才是他们的老巢。
江心白对着很快也爬上来的南霁风和王金良比了个手势,示意跟上自己,一起进去。
三人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
漪元山正在里面无能狂怒,“咦?”
他突然噤声,似乎发现了什么,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又渐渐隐去。
似乎,是往更深处走去了。
三人小心地贴着门缝进去,只见偌大的“主殿”空无一人,左右各有两个方向,不知通向何方。
正犹豫着,南霁风敏锐地察觉到了,“有风从这边来!”
他正好站在最近的地方,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
两个呼吸间,他便踏上了不知什么东西,“咚” 的一声,便被一张巨网捕获了。
江心白上前一步,投出手中的箫中之剑,切断了吊着的绳索。
剑身转了一圈,又回到江心白的手中,他正要上前救下南霁风。
“锵!”斜里杀出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正是漪元山!
失了先机,南霁风已经被漪元山的手下捉起。
交手几个来回,江心白和漪元山分开。
“哈哈!”漪元山大笑,“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心白吧!身手确实不错,只可惜,南霁风已经落入我的手中。”
他的笑声中饱含恶意,“如果不想他死,你们两个最好束手就擒。”
他的刀锋已经抵在南霁风脆弱的脖颈上。
即便是威风堂堂的大将军,脖子,也无法抵御刀剑。
“还有你!大金狗,你若是再上前一步,就别怪我对你的结义大哥不客气!”
这一招实在狠毒。
王金良却偏偏上前一步,“无所谓啊,漪元山,你以为他还是我那个单纯的结义大哥吗?”
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你在庭州这些年干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今日我来,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
众人都吃了一惊。
王金良有些戏谑地看向震惊的漪元山,“你不知道吗?我这个好大哥自从去了河蛮,就变了样,我们兄弟六人,我留在西北,他带着另外四个兄弟去了,说是去享福,说他们四个都受了伤,去南方休养休养,更好,谁知,他们四个都被你害死了!”
说话间,他的唾沫都快蹦到南霁风脸上去了。
南霁风面容灰白,嘴角蠕动着,险些说不出话来,“你都知道了?”
王金良冷笑,“我之前还不确定,但是,这两日在路上,我多次旁敲侧击,你虽不曾明说,但我看得出来,他们的死与你大有关系!”
南霁风挣扎着抬起一张惨白的脸,“大金,我早知瞒不住你,我也不想瞒着你,的确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们!”
漪元山要疯了,“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我刚抓到手的人质,就不管用了?”
江心白握紧手中的剑,“不错,你要拿南霁风的命来抵消癸草案这二十年来的累累冤魂?妄想!”
几人战成一团。
这屋子虽开阔,到底不能让他们放开手脚,几人都默契地边打,边出了屋子。
南霁风好不容易挣脱了“罗网”,跑出来便见江心白和五六个人战成一团,他的武功虽强,可眼前这些精锐尽皆是漪元山的亲兵,此时都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来让主将逃脱。
南霁风知道,这是生死修罗战场上形成的不二法则,除非踏过他们的尸体,否则他们便会一直保护自己的主将。
王金良显然明白这一点,拼着受伤也要缠住漪元山。
那些亲兵忙着对付江心白,竟然无暇拦住。
然而漪元山凶悍,王金良已然不敌,眼看便要被漪元山当胸砍下致命一刀。
南霁风不做他想,悍然飞身下场。
可是,赤手空拳的他,如何能挡?
漪元山一刀刺入南霁风的身体,惊觉不妙,想要抽刀离开,却不能够。
南霁风死死地握住刀柄。
大力之下,刀口向他的身体反而更深了两分。
“噗嗤——”
王金良没有浪费这个大好机会,一刀将漪元山放倒。
“大哥!”
他顾不上更多,可是,南霁风的生命不可避免地流逝了。
在这最后的关头,他只来得红着眼眶,不住地说,“大哥,我刚才是故意那样说的,不然漪元山会把我们都杀了的!我知道,大哥你一定有苦衷的!”
南霁风苦笑,“吾妻替我犯错,便是我犯下的错,我不怪你,我早就想去了,去跟唐彩他们好好地道歉,去和迦耶永远地在一起……别怪我!”
大蕲四品镇南大将军南霁风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那似是释然似是苦涩的微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