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虽然嘴上会说一些俏皮话,可是你看到的是,你从来都没有退缩过……”
江心白看着眼眶发红的颜南星,突然之间,再多的话也无法说出口了。
是啊,江心白,你自己不知道你的身边有多危险吗?
连你的外祖父都要想尽办法的阻止你、警告你。
你又哪来的脸面去苛求一个完全与此事无关的女子,涉险来趟这一趟浑水?
你有你的理想,颜南星也有她自己“连死都要去完成的事”。
桌子下,江心白握紧了手,嘴角却扯出了一抹微笑,“好,这些事,本来也与你无关。但是,颜南星,不要拒绝我的帮助。你看你现在住的是什么地方,看上去已经十几年没住人了吧?我帮你换一个地方吧。”
颜南星坐在江心白的对面,侧过头去,不敢看他,一双小手把膝盖上的衣服抓得邹邹巴巴的也没发觉。
她摇了摇头,“不要小瞧我啊,江心白!我们江湖游医的本事大着呢!我可是用市价四成的价格买的这个院子,你现在看天破破烂烂的,你等我收拾好,你就知道它有多好了!”
她的声音高亢而活泼,是故意说给江心白听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
“真的,我都想好了,院子的东边种些我常用的草药,西边我要买一些花种子,院子中间我还要扎一个秋千。我从小就梦想着有一块自己的花田,真的,我就像安安静静地,和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一起平平安安的,不要有什么大事发生,虽然可能有些枯燥吧,但是这就是我的愿望。”
江心白认真听着颜南星描绘她的理想生活。
好巧,和江心白的生活没有一丁点的相同,哈哈。
他生在王侯之家,周围的人都是错综复杂的、人均八百个心眼子,他是总捕衙司的大总捕,专查大案要案,没死人的案子都递不到他的眼前,他要做的是追查癸草的幕后真凶,上次被查到的是一品王侯,这次不知道会查到那位大人物。
都是心狠手辣、动辄杀人灭口的狠角色。
江心白想,也好,颜南星就开开心心地就好,想做事了就去帮别人治一治斗鸡眼啊、皮肤病啊这样的小病小患,要是累了,就回家闻闻花香、荡一荡秋千。
“挺好的。”
他嘴角的弧度笑得更大了,“扎秋千是个体力活,我帮你,这个,你总不会还要拒绝我吧?”
“啊?不用……”颜南星故意板起脸,“你别以为这样,就是补偿我了……”
“放心,”江心白的表情好像在说,没事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这一次,我听你的。
“这个,就算是我送你的添头吧。等你真的想明白了,或者你觉得,来京城的目的没办法完成了,尽管来找我,我虽然不算什么大官,但是会尽力帮你的。如果我也帮不了你,我还认识一些人,只要不违反我大蕲法度,应该没什么问题。”
说完,江心白便踏出屋子,在院子找到需要的工具,真的一心一意给颜南星扎了一个秋千架子。
除了缺少材料装饰,显得光秃秃的,不太好看。
但是,架子深深插进土里,立得很稳,不管颜南星荡得多高,都可以放心了。
江心白去院子里的水井边打了水,洗干净手和袖子上沾着的泥土。
他看着颜南星。
颜南星也看着他,“江心白,我……”
江心白不愿再听她说拒绝的话,率先说道,“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嗯。”
“我走了。”
“……好。你小心,”
江心白找不到话了,他最后看了颜南星一眼,转身离开。
他终究还是回去了。
回到总捕衙司,回到追查癸草案上来。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查清楚曹掌柜之死,还有癸草的幕后操纵之人。
回到总捕衙司的时候,正是四更天。
江心白直奔牢房,“提审柳若骞。”
“啊?”正昏昏沉沉睡着正香的狱卒猛地惊醒,一时竟然没能反应过来,傻乎乎地呆站在那里。
江心白浑身携着冷气,面若冰霜,见狱卒这样困倦,两道凌厉的眼神过去,直接把人冻醒了。
“是!大人!”
说着,他急急忙忙地抓着自己的腰带,一溜烟的跑去牢房,把柳若骞弄到审讯室。
总捕衙司的审讯室与其他地方的牢房没什么不一样的,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那便是各类刑具陈列在其中,因为经常使用的原因都裹上了厚厚的一层黑色包浆。
柳若骞走了进来,他走路的声音竟比困倦的狱卒还要有力度。
“江总捕。”
他很有礼貌的问好。
江心白并未回头,而是背对着柳若骞,似乎很认真地看着那些刑具,思考在柳若骞身上用哪些刑具才合适。
“柳若骞,你来过这里吗?”
“承蒙江总捕关照,学生还未来过这里。”
“哦?”江心白回头,似乎觉得柳若骞的回答很可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把你抓进来,你觉得是在关照你?”
柳若骞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子后才回答江心白的问题,“回禀大人,小人听说刑部过堂,不论是非对错,都要先打二十下,俗称为‘杀威棒’,总捕衙司未曾如此对待学生,自然是江总捕英明神武,对学生这样的案件证人关照有加。学生自当铭记于心。”
唔,这话说得漂亮,江心白终于完全转过身来,看着柳若骞,“你觉得自己是案件证人?”
他的眼神一冷,瞬间从闲庭信步的大猫变成狩猎状态的猎豹,“曹文全利用当铺掌柜的身份作为掩护,私自买卖癸草,你当真全然不知吗!”
柳若骞立刻回道,“大人容禀,学生在曹文全的典当铺每月做十休一,只得五十文一个月!这点钱何至于我给他卖命?况且,我已经考上翰林司,若不是为了赚取束修钱,断然不会去鬼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打工,更不会想不开做那些违法之事。”
他又浅浅鞠了一躬,“大人,小人在那当铺只是帮他算个账,记录往来账目而已,连打扫卫生都只能扫外面的地方,重要的房间和箱子都是上锁的。”
江心白不为所动,仍是冰冷地看着他,“你说的太多,也改变不了你是为贩卖癸草的人办事,流向无辜百姓的癸草里也有你的一份力!你竟全然没有忏悔之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