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还未散去，岑墨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门外站着的是猎户老赵，满脸兴奋地挥舞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岑小子！快看我在山洞里发现了什么！\"
岑墨接过羊皮纸，上面画着复杂的符文和星图，乍看像是某种占卜图，但细看之下，那些线条勾勒出的分明是空间裂缝的轨迹。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这可能是他们回家的钥匙。
\"在哪发现的？\"岑墨的声音因急切而略显嘶哑。
\"后山的古祭坛。\"老赵挠挠头，\"前些日子打猎时发现的，想着你们读书人可能看得懂...\"
岑墨匆匆穿上外衣，跟着老赵往后山赶去。晨雾笼罩的山路湿滑难行，但他顾不上这些，满脑子都是那张羊皮纸上的图案。如果真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古祭坛隐藏在一片密林深处，青苔覆盖的石台上刻着与羊皮纸上相似的符文。岑墨蹲下身，手指轻抚那些凹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这个祭坛，很可能是上古时期修士用来穿越空间的法阵！
\"老赵，这张图能借我用几天吗？\"岑墨小心翼翼地问。
\"拿去吧！\"老赵爽快地拍拍他的肩，\"反正放我这儿也是废纸一张。\"
回到村长家，岑墨立刻摊开羊皮纸研究起来。赤璃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看到岑墨专注的样子，好奇地凑上前：\"这是什么？\"
\"可能是我们回去的方法。\"岑墨头也不抬地回答，手指在图纸上比划着，\"这个符文代表空间节点，这个代表...\"
赤璃的笑容僵在脸上，红发似乎都黯淡了几分：\"哦...那很好啊。\"他机械地转身，\"我去做早饭。\"
岑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抬头看向赤璃的背影。那总是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佝偻着，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胸口泛起一阵刺痛，岑墨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早饭吃得异常沉默。赤璃一反常态地安静，只是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眼睛始终盯着碗底。岑墨几次想开口，却在看到对方躲避的眼神后咽了回去。
\"我去杂货铺帮忙。\"饭后，赤璃匆匆收拾完碗筷就往外走，连平日必说的\"中午想吃什么\"都忘了问。
岑墨独自坐在桌前，看着那张羊皮纸，突然失去了研究的兴致。回去...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为什么胸口这么闷？
接下来的几天，岑墨全身心投入到羊皮纸的研究中，而赤璃则变得异常忙碌，几乎不着家。两人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却难得说上一句话。
这天傍晚，岑墨终于破解了羊皮纸上的秘密。原来后山的古祭坛在双月重合之夜，配合特定的符文排列，可以打开空间通道。而三天后，正是双月重合的日子！
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诉赤璃这个好消息，可直到深夜，对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身上还带着陌生的草药味。
\"我找到回去的方法了。\"岑墨直接说道，眼睛紧盯着赤璃的反应。
赤璃正在脱鞋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挤出一个笑容：\"真的？太好了！\"他的声音太过欢快，显得极不自然，\"什么时候？\"
\"三天后，双月重合之夜。\"岑墨走近一步，\"你这几天去哪了？\"
\"就...到处帮忙啊。\"赤璃避开他的目光，弯腰整理根本不需要整理的床铺，\"王婶家，铁匠铺，还有...\"
\"赤璃。\"岑墨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转过身来，\"看着我。\"
赤璃慢慢抬头，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岑墨读不懂的情绪。两人对视良久，赤璃先败下阵来，轻轻挣脱岑墨的手：\"我累了...明天再说吧。\"
岑墨看着他钻进被窝，背对着自己蜷缩成一团，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第二天一早，赤璃又不见踪影。桌上留着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去镇上卖草药，晚归。勿念。』
镇上？岑墨皱眉。月溪村离镇上有十几里路，赤璃一个人去？他急忙追出门，却早已不见那抹红色身影。
一整天，岑墨都心神不宁。他强迫自己继续研究羊皮纸上的符文，确保万无一失，但眼前总浮现出赤璃躲闪的眼神和勉强的笑容。
傍晚时分，天空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岑墨站在屋檐下，望着被雨水冲刷的小路，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赤璃带伞了吗？他的脚伤会不会复发？镇上人生地不熟的，会不会...
\"岑小子！\"村长冒雨跑来，\"你家表兄回来了吗？\"
岑墨摇头，心跳加速：\"怎么了？\"
\"刚听王婶说，镇上的桥被洪水冲垮了！\"村长焦急地说，\"要是你家表兄还在镇上...\"
岑墨没等他说完，抓起蓑衣就冲进雨幕中。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衣衫，但他顾不上这些，满脑子都是赤璃可能遇到的危险。
泥泞的山路在暴雨中变得异常凶险。岑墨几次滑倒，又爬起来继续前进。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看到前方有个模糊的红影，正一瘸一拐地往这边挪动。
\"赤璃！\"岑墨大喊，声音几乎被雷声淹没。
那红影顿了一下，随即加快速度。岑墨飞奔上前，终于看清了雨中狼狈不堪的赤璃——全身湿透，红发贴在苍白的脸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油纸包，右腿的裤管被血浸红了一片。
\"你疯了吗？\"岑墨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声音因恐惧而颤抖，\"这种天气跑去镇上？\"
赤璃却笑了，献宝似的举起那个油纸包：\"你看！我买到了！\"
岑墨这才注意到，尽管浑身湿透，那个油纸包却滴水未沾，显然是被精心保护了一路。他颤抖着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包上好的茶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这是...\"
\"你上次在杂货铺看了好久的那款！\"赤璃兴奋地说，牙齿却因寒冷而打颤，\"老板说...说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你嫌贵没买...我记得...\"
岑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原来这几天赤璃早出晚归，拼命干活，是为了攒钱买这个？就因为他多看了几眼的茶叶？
\"你的腿...\"岑墨低头看向那片刺目的红色。
\"没事！\"赤璃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回来时桥塌了，我绕路从山上走，不小心被树枝刮了一下...\"
岑墨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赤璃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放、放我下来！你的伤...\"
\"闭嘴。\"岑墨咬牙道，大步往村子方向走去。
雨越下越大，两人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衫交融在一起。赤璃安静地靠在岑墨胸前，红发上的水珠滴落在对方颈间，冰凉又灼热。
\"为什么要买这个？\"岑墨低声问，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赤璃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回答：\"就想...给你留个纪念。\"
纪念。这个词像刀子一样扎进岑墨心里。是啊，回去之后，他们之间还能剩下什么？除了回忆，一无所有。
回到村长家，两人都成了落汤鸡。村长夫人惊呼着拿来干毛巾和热水，一边数落他们的鲁莽，一边帮赤璃处理腿上的伤口。
\"只是皮外伤，不碍事。\"老妇人包扎完毕，又端来两碗姜汤，\"喝了暖暖身子。\"
赤璃小口啜饮着姜汤，眼睛却一直偷瞄岑墨。后者坐在对面，手里捧着那包茶叶，神情复杂。
\"谢谢。\"岑墨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真诚。
赤璃的眼睛亮了起来，刚要说话，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赶紧换衣服去！\"村长夫人催促道，\"别着凉了。\"
夜深了，雨声渐歇。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谁都没有睡意。赤璃的腿伤让他不得不老实躺着，但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岑墨...\"他小声唤道。
\"嗯？\"
\"回去之后...你会想我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岑墨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会想他吗？当然会。每一天，每一刻。但想又有什么用？他有婚约在身，赤璃有魔界责任...
\"睡吧。\"他最终只是轻声说，翻过身背对着赤璃。
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然后是赤璃蜷缩进被子的声音。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岑墨望着那些光斑，胸口闷得发疼。
第二天，赤璃发起了高烧。腿伤加上淋雨，让他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岑墨守在他身边，用湿毛巾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
\"茶叶...\"赤璃在昏睡中呓语，\"收好...\"
岑墨握着他发烫的手，轻声应答：\"嗯，收好了。\"
\"别...别忘了我...\"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岑墨心里。他俯下身，在赤璃滚烫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不会的。\"
村长夫人端来药汤，看到这一幕，了然地笑了笑：\"放心，只是风寒，喝几副药就好。\"
岑墨点点头，却不肯离开半步。他盯着赤璃潮红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后天就是双月重合之夜，如果赤璃的病没好...
好在赤璃的身体素质确实惊人。第二天傍晚，他的烧就退了，只是人还虚弱，走路需要搀扶。
\"我没事了！\"他试图证明自己已经康复，却差点被门槛绊倒，幸好岑墨及时扶住。
\"别逞强。\"岑墨皱眉，干脆一把将他抱起，放回床上。
赤璃红着脸抗议：\"我真的好了！明天不是要...要回去了吗？\"
岑墨的手顿了一下：\"如果你还没好，我们可以...\"
\"不要！\"赤璃急切地打断他，\"我没事，真的！\"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再说...拖得越久，越舍不得...\"
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却重重砸在岑墨心上。是啊，拖得越久，分别时就越痛苦。不如快刀斩乱麻...
双月重合之日，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种奇特的氛围中。村民们似乎感应到什么，纷纷来向两人道别。王婶送了一篮刚烤的饼，铁匠张师傅送了两把亲手打的小刀，连老张头都拄着拐杖来了，塞给他们一包自制的烟丝。
\"有空回来看看。\"村长夫人抹着眼泪说，仿佛他们只是出趟远门，而不是永远离开。
赤璃一一谢过，笑容灿烂得有些勉强。岑墨注意到他悄悄把那包茶叶塞进了行囊最深处，像是要藏起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夜幕降临，两人告别村民，向后山进发。赤璃的腿伤还未痊愈，走得很慢，岑墨也不催促，只是默默放慢脚步配合他。
\"岑墨。\"走到半山腰，赤璃突然停下，\"我们...一定要回去吗？\"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岑墨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却只能硬起心肠：\"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
赤璃低下头，红发遮住了表情：\"...是啊。\"
最后的山路在沉默中走完。古祭坛在双月的光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那些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在石面上缓缓流动。
\"站到这里来。\"岑墨按照羊皮纸上的指示，拉着赤璃站到祭坛中央，\"等双月完全重合，我会激活符文。\"
赤璃点点头，出奇地安静。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红发像是燃烧的火焰，美得惊心动魄。岑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想要将这幅画面刻进记忆深处。
\"岑墨。\"赤璃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在回去之前...我有个问题。\"
\"什么？\"
\"那天晚上...你喝醉的那晚...\"赤璃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假装不记得？\"
岑墨呼吸一滞。他当然记得。记得赤璃带着酒气的呼吸，记得那近在咫尺的唇瓣，记得自己差点失控的瞬间...
\"我...\"
不等他回答，天空中的双月突然完全重合，一道银光直射祭坛。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强烈的空间波动席卷而来。
\"站紧我！\"岑墨一把抓住赤璃的手，另一只手快速画出最后一个激活符文。
刺目的光芒中，赤璃突然凑上前，在岑墨唇上轻轻一碰，又迅速退开：\"至少...别忘记这个...\"
下一秒，空间扭曲，两人的身影在祭坛上渐渐模糊。最后的瞬间，岑墨终于遵从了自己的心，紧紧将赤璃搂入怀中...
光芒散去，古祭坛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几片飘落的蓝色小花，证明这里曾有两个异乡人停留过。
而在遥远的仙界某处，一道空间裂缝悄然打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从中跌出，落在柔软的草地上。他们的手依然紧握，唇上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眼中是同样的不舍与决然。
回到各自的世界，回到各自的命运。但那段在小世界的日子，那包藏在行囊深处的茶叶，那个月光下的轻吻，将成为他们心底最珍贵的秘密，永远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