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灜舟。\"
外公突然开口。
厉瀛舟立刻上前一步，恭敬的应了一声。
\"您说。\"
\"麻烦你...带小野去吃点东西。\"
外公松开林星野，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她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
\"那您呢？\"
\"我在这儿陪你外婆说会儿话。\"
外公望向病房，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厉瀛舟不由得想起前几天他单独跟他说的那些话，眼神暗了暗。
林星野的喉咙发紧。
她知道外公是在支开她，就像她之前支开外公一样。
这种心照不宣的保护，这种互相隐瞒的体贴，让她的心脏疼得发颤。
\"我们很快回来。\"
厉瀛舟说，一只手轻轻环住林星野的腰。
\"给您带晚饭。\"
外公点点头，转身走向病房。
林星野站在原地，看着外公轻轻推开病房门。
听见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然后是那把苍老却温柔的声音。
\"岁欢，我回来了...\"
门关上了。
\"他知道...\"
林星野埋在他的胸前，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哭腔。
\"外公什么都知道...\"
\"老一辈人比我们想象的更敏锐，更何况他还是一名退伍军人。\"
\"我骗了他...\"
\"你给了他最需要的东西——希望。\"
厉瀛舟捧起她的脸，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有时候，希望比真相更重要。\"
林星野望进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柔软得像暮色中的海。
\"我是不是很懦弱？\"她小声问：\"连真相都不敢告诉外公...\"
厉瀛舟摇头，薄唇微微上扬，眸子里满是认真道。
\"你比任何人都勇敢，星星自信一点，你现在是在努力保护你的亲人。\"
这不是安慰。
他的声音里有种陈述事实的笃定，让林星野莫名安心。
\"走吧，先去吃饭。\"
林星野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病房门。
透过门上的小窗，她看见外公坐在病床旁，正握着外婆的手轻声说着什么。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将两个老人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像一幅古老而温暖的油画。
这一刻，林星野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相濡以沫的爱情，什么是生死与共的承诺。
五十年的婚姻，让两个生命早已交织成不可分割的整体。
她握紧厉瀛舟的手，十指相扣。
\"谢谢你在这里。\"
…
转眼间，又半个月过去了，年已经彻底过完。
这个寒冷的冬天终于迎来结束…
mdt研究中心顶层的实验室，凌晨三点的灯光依然明亮。
林星野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第五杯咖啡的空杯推到一旁。
桌面上铺满了文件…
线粒体溶解症的病例报告、实验数据、药物反应记录，有些纸张边缘已经卷曲，显然被反复翻阅过无数次。
\"小林，你该休息了。\"
周教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抱着一摞新的文件袋，眼镜后的双眼满是担忧。
他轻轻将文件放在唯一空着的椅子上，实验室里其他能放东西的平面都已被资料占据。
\"这是2009年到2012年前沿组的所有研究记录。\"
周教授伸手将资料排列整齐铺开，朝她那边推了推开口。
\"有些是手写稿，扫描件可能不太清楚。\"
林星野立刻伸手去拿，指尖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微微发抖。
\"星野啊...\"
周教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你外婆今天情况稳定，温医生的新方案见效了。\"
林星野点点头，目光已经落在新拿到的文件上。
\"谢谢您，周教授。\"
她的指尖在文件夹上摩挲，感受纸张的厚度，抬眸一脸真诚的道谢。
\"这些...本该是机密文件吧？\"
周教授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
\"放心，现在的mdt除了院长就是我最大，这也是我能用得上的职权能帮得到你一些了。\"
其实周教授一直在为帮不上忙而内疚，毕竟林星野从刚进mdt就被分到了他那里。
他也算是林星野的老师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有发现吗？\"
周教授凑近屏幕，上面是复杂的线粒体dNA序列图谱。
林星野摇头，并不知道对方心里所想，伸手按下调出另一组数据。
\"常规疗法对早期患者有效，但外婆的病情已经进展到第三阶段。\"
她指向一组异常波动的曲线，目光严肃的开口解释。
\"温医生说得对，关键在延缓线粒体溶解速度，而非修复已损伤的部分。\"
\"像修补漏水的船。\"
\"不止。\"
林星野调出外婆最新的脑部扫描图，眉头紧皱盯着图纸。
\"神经元损伤是不可逆的，我们是在和时间赛跑，延缓沉没的同时寻找新大陆。\"
周教授沉默片刻，突然说：\"池家大小姐今天又打电话来了。\"
林星野的手指顿了一下。
自从得到池衿棠的允许加了温如琢的联系方式后，那位温医生确实提供了不少专业建议。
但每次看到他的头像——一张阳光下的听诊器照片…
她都会想起那天在病房里，他说\"无法根治，无解。\"时平静到近乎残酷的语气。
\"温医生有新建议？\"
\"不是。\"
周教授摇头说：\"是池家那位小小姐，又来找你了，护士站说这周已经是第三次。\"
林星野这才想起手机已经静音很久了。
她从白大褂口袋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17个未接来电。
8个来自池清凝，5个来自厉瀛舟，2个来自外公，还有2个是医院值班室。
\"天...\"
她猛地站起来，一阵眩晕袭来，周教授连忙扶住她。
\"你多久没好好吃饭睡觉了？\"
周教授的声音里带着责备，于是连带着远在军区的厉瀛舟也说了一顿。
\"怎么你小舅舅忙的都顾不上你了吗？\"
\"我没事。\"
林星野撑住桌沿，等眼前的黑雾散去。
\"池清凝有说什么事吗？\"
\"只说想见你。\"
周教授递给她一杯温水。
林星野小口啜饮着温水，喉咙的干涩感稍缓。
自从池家成人礼后，池清凝这段时间确实常来找她，有时带些点心，有时只是闲聊。
在这段黑暗的日子里，这些短暂的会面竟成了难得的轻松时刻。
池清凝第一次见面对方还是一脸生人勿近的高冷冷清模样。
接触熟悉后就会发现，这位大小姐的性格，根本就是像一个毛都没长齐的黏人小妞儿。
\"我去看看。\"
林星野脱下实验服，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
\"外婆那边...\"
\"温医生调整了镇静剂剂量，昨晚脑电波有改善。\"
周教授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放宽心。
\"护工说老爷子一直守着，厉司令也常去。\"
小舅舅…
林星野心头泛起一丝愧疚。
这段时间她几乎切断了所有社交，全身心扑在研究上。
现在才发现他们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就连最基本的见面都少之又少。
她突然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