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持续了整整十个小时。
期间病人两次室颤，血压几度跌至测不出。
林星野记不清自己做了多少次心外按压，只记得祁羽镇定的指令声和她自己急促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当Ecmo终于顺利运转，病人的生命体征逐渐稳定时，手术室里已经瘫倒了一片。
两个器械护士直接坐在地上，连麻醉师都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只有祁羽和林星野还站着。
\"记录Ecmo参数，每15分钟检查一次Act。\"
祁羽脱下手套，露出被汗水浸皱的手指。
\"你...\"
他转头看向林星野，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做得不错。\"
林星野的背已经被汗水湿透，双腿因为长时间站立而微微发抖，但她的眼睛依然明亮。
得亏他从小跟随外公习武打下的体能基础，让她比常人更能承受这种高强度的工作。
\"我去写术后记录。\"
祁羽走向洗手池，背影挺拔得不像刚完成一场马拉松手术的人。
林星野长舒一口气，慢慢走出手术室。
凌晨两点的医院走廊安静得可怕，只有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更衣室里，她望着镜中的自己…
脸色苍白，头发凌乱，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
热水冲去一身疲惫，换上干净衣服后，她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摸出手机，她突然想起还没告诉厉瀛舟手术结束的时间。
解锁屏幕，两人的聊天界面跳出来，最后一条消息让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22：08】小舅舅：我在楼下等你。」
现在的时间是…
凌晨2:23
林星野的手指微微发抖，急忙拨通厉瀛舟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起。
\"结束了？\"
厉瀛舟的声音清醒得不像半夜被吵醒的人。
\"你...还在楼下？\"
林星野的声音因为震惊而略微结巴，还带着颤音。
\"嗯。\"
简单的应答，没有任何解释。
林星野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我马上下来！\"
她匆忙挂断电话，抓起背包就往外冲。
走廊拐角处，祁羽正朝她走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林星野。\"他叫住她说：\"喝点咖啡再...\"
她像一阵风般从他身边掠过，连一个眼神都没留下。
祁羽的手悬在半空，眉头微蹙，目光追随着她远去的背影，最终落在自己手中的咖啡杯上。
他摇了摇头，将其中一杯一饮而尽。
电梯下行时，林星野不停地用脚尖轻点地面，仿佛这样能让电梯更快一些。
四个小时，小舅舅在楼下等了整整四个小时！
也可能更久…
她甚至没告诉他手术可能需要多久，而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等着。
电梯门一开，她就冲了出去。
深夜的医院大厅空荡荡的，透过玻璃门，她能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布加迪静静停在急诊通道外。
拉开车门，厉瀛舟正靠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睛，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路灯映照下的点点星光。
\"抱歉，我不知道你会等...\"
林星野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厉瀛舟坐直身体，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一圈。
\"累了就睡会儿，到家叫你。\"
没有责备，没有解释，就好像在楼下等到凌晨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林星野系好安全带，突然注意到后座上放着一个保温袋。
\"饿了吗？\"厉瀛舟顺着她的视线问道：\"让陈叔送了宵夜，可能有点凉了。\"
林星野的鼻子突然一酸。
她伸手拿过保温袋，里面是她喜欢的虾饺，虽然已经凉了，但香气依然诱人。
\"谢谢。\"
她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袋的边缘。
\"手术很顺利，病人上了Ecmo，情况稳定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不懂医的小舅舅汇报手术细节，只是突然很想和他分享这漫长一夜的经历。
厉瀛舟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车子在夜色中平稳行驶。
\"祁羽...\"
林星野提到这个名字时，注意到厉瀛舟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
\"他技术真的很好，临危不乱。就是...\"
\"就是什么？\"
厉瀛舟的声音突然低沉了几分。
林星野摇摇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他有时候怪怪的。\"
\"最好不要跟他有交集。\"厉瀛舟开口提醒道。
林星野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她没有提起上次祁羽对她有敌意，还有冲出医院时完全忽略了祁羽呼唤的事。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
熄火后，厉瀛舟转向她，一脸认真的开口。
\"以后再这么晚，就提前告诉我一声。\"
不是请求，而是陈述。
林星野抬头看他，他的侧脸在车库昏暗的灯光下棱角分明，下颌线条紧绷。
\"嗯。\"
她轻轻点头，皱起眉开口道：\"不过你不用等我的，这种手术经常要做到半夜...\"
\"我会等。\"
厉瀛舟打断她，声音不容置疑。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林星野的心脏再次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她低头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匆忙解开安全带。
\"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电梯上行时，两人并肩而立。
林星野偷偷瞥了眼身旁的男人，发现他黑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锁骨。
\"到了。\"
厉瀛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视线，她反应过来急忙别过头。
两人在各自门前道别。
林星野进屋后，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总觉得自己现在对小舅舅的感情有些不对劲。
可能是自己已经把他当做亲人了？所以才会这么在意对方吗？
这么想着，她洗完澡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早上被放起来的项链。
随后她拿出来，又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做完这一切后，疲惫终于如潮水般涌来。
半梦半醒间，在她即将坠入梦乡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迷糊中摸过来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Y：今天表现不错，但下次记得听人把话说完。」
林星野瞬间清醒了大半。
Y——祁羽？
他怎么会有她的私人号码？
她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最终没有回复，只是把手机放回床头。
窗外，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微微的鱼肚白。
林星野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颈间的星星项链在晨光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京市第一医院VIp病房里，祁羽站在窗前，望着同一轮即将褪去的月亮。
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一张多年前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的他和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孩，女孩手腕上戴着一条星星手链，与林星野项链的款式惊人地相似。
却又不一样，因为那条手链是他…
听姐姐的描述，找人订做出来的。
\"姐，你猜对了。\"祁羽轻声自语，冷声开口道：\"厉瀛舟真的有自己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