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秦郁珩那次变了称呼之后，叫他年年越来越顺口，且每次听他唤自己的名字，余年总觉得对方很郑重其事，像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
余年一顿，方许则催促着边延赶紧下车。
“什么时候回家？”
然而秦郁珩只是很轻地询问，低磁的声线带着一点试探，一点刻意，其余几分，都像是随口一问。
余年解开了安全带，想了想说：“目前都应该住学校附近，可能过年的时候会回去一趟。”
他又解释，“毕竟直播设备都在这边，不方便挪动。”
秦郁珩沉默了一瞬，又道：“你喜欢狗吗？”
余年一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话语跳跃如此之快，“啊？还、还好，挺喜欢的。”
“我家里有，你想看吗？”秦郁珩语气像是很随意，但，谁这种时候邀请人去自己家看狗啊？
余年就是再笨也明白过来了，秦郁珩这是邀请他去自己家做客。
换做别人余年可能会觉得是不是不太妥当，但秦郁珩的话，他完全没想那么多，不禁莞尔，“好呀。”
他私心里觉得，他也是想跟秦郁珩多待一会儿的。
余年按下车窗，对着雨中两人说：“哎，你们先回去吧，我今晚去郁哥那儿。”
边延纳闷，“这么突然，不是说......”
“好，那你去吧，我们就先上去了。”方许打断了边延的话，拉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余年心中微叹，默默关上车窗，看今晚方许这毫不意外的表现，他觉得对方可能早就看穿自己和秦屿那点事了，毕竟对方一向挺敏锐的。
余年答应跟秦郁珩回去一方面是觉得秦郁珩不是个没分寸的人，这时候叫住他，肯定是早就想邀请他去家里玩了。
而平时对方工作忙，很难得才见一次面，所以邀请朋友去家里叙旧也没什么的。
另一方面，他觉得对于今天的事，还是要有个交代的。
当着方许两人不好说的话，这会儿只剩两人倒更方便开诚布公。
余年把安全带重新系好，语气沉了些，“郁哥，今晚我确实把秦屿按进洗手池了，这一点，我有必要向你道歉。”
秦郁珩神情微拧，却是说：“他又纠缠你了？”
余年有点意外他第一反应竟然会是这个。
余年神情复杂地同他讲了今晚遇见秦屿的一系列事情，说完有些头疼道：“我当时被气着了，他又醉得厉害，不过除了让他帮我澄清一下，其实也有点报复的私心吧。”
余年苦笑一声，后面这句他其实不该说的，显得他很不大度，但他就是不想瞒着秦郁珩，甚至隐隐想知道，得知了他人性幽暗的一面，秦郁珩会不会对他产生厌恶。
他也是真的想报复秦屿，在一起时受委屈，分了手还要被纠缠，甚至被他的狐朋狗友泼脏水，秦屿又凭什么置身事外美美隐身？
平时打不过就算了，喝醉了捉弄一下还不成么？
不过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秦屿是秦郁珩的弟弟，他把人按水里这事儿至少还是该拿出个态度的。
“你这称得上报复的话，那确实轻了。”
余年眨眨眼，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
秦郁珩：“你下次不用留手，他是欠缺一些教训。”
余年尴尬笑笑，秦郁珩，是不是好说话到过分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去找三四个对象，秦郁珩都能给他找好理由。
不过见对方似乎没有因为他的小心思对他产生微词，余年又不自觉放心了。
“他给你造成了很多伤害，这些都是他该受的，也是我没管教好他。”
余年蹙眉，反驳道：“不是，这怎么能怪你呢？”
秦郁珩握紧方向盘，神情里有几分落寞和无奈，“我很早就被送去国外留学，小屿不在我身边长大，被......养出了很多坏习惯。”
“回国后我也有在教导，但工作太忙，加上他一直对我畏惧多于亲情，我有时也不知该怎么处理兄弟间的关系，反而越管束他，越让他怕我。”
余年没想到雷厉风行的秦郁珩，也有搞不定的事情。
他回想起从前，秦屿也在他面前提起过自己哥哥时，那副既骄傲又嫉妒的神情，却是摇头。
“虽然我不太清楚你们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一个人如果品行出现了问题，并不能完全归咎于他的家庭和生活环境。”
“人是有主观能动性的，如果他不会反思自己不会修正自己的行为，那再好的环境，也养不出圣人。”
他侧头去看秦郁珩，嘴角微微扬起，“就好比你，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一边打工一边学习，那么辛苦你也能坚持下来，这不全是因为环境影响，而在于你本身就是个意志坚定，吃苦耐劳的人。”
他说完，嘿嘿一笑，“突然想到我也是这样的，没什么人管，但还是这样长大了，而且我也没有学坏。现在我们还成了朋友，能有共同话题，证明我们都是一路人啊。”
前方出现了红灯，车辆转停，秦郁珩眉宇间的阴郁散去，手突然松懈下来，忍俊不禁，“你是在夸我还是夸自己？”
余年哼笑一声，理所当然地反问：“就不能一起夸吗？我觉得你很好，我也不差，所以我们才能玩到一起呀，要放在幼儿园，我们肯定每天都能得一朵大红花！”
秦郁珩又被他逗笑了。
余年又接着说：“所以郁哥，你不要把秦屿的问题都归咎在你自己身上，你这样的人，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值得学习的榜样，他不跟你学，是他的问题。”
“当然，虽然我不喜欢秦屿，但我也能看得出，他对你并不是没有感情的，”余年说，“或许你们只是缺少一个说话的时机呢？”
秦郁珩转头，深深地看着他，“谢谢，跟你说话总是能帮到我很多。”
余年唇角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眼睛亮亮的，“不谢不谢，你也帮了我很多呀。”
秦郁珩目光落在他被粉色唇瓣包裹的小虎牙上，视线又缓缓收回，“这样的话......我可能会更不甘心。”
余年挑眉，“什么？”
绿灯唰地亮起，秦郁珩踩上油门，语气中多了几分势在必得，出口却是，“没什么。”
从小到大秦屿要什么他这个做哥哥的都可以给，但有的东西，他绝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