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青铜火车头越来越近,从垂出的长舌中不停喷出烈火,配合上它恐怖的颜面,带给人心极大的压迫感。
孟令影本想使用【熔炉百相之羽】飞天躲避,可是又想到自己身陷超重诅咒,恐怕金色翅膀并不能将他托起,最后还是作罢。
他取出太阳纹盾挡在身前,将头埋在盾牌后面,又压低身姿,前脚与后脚分开,全身都在用力,他竟然想去格挡战车的闪焰冲撞。
盾牌与战车的碰撞在刹那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响,犹若巨兽的咆哮撕裂战场,将怨魂骷髅头的诅咒声盖过。
战车上的尖刺直击盾牌,加上汹涌的烈火,如同一把熔岩制作的凿子般楔入盾面,溅起一蓬火星。
孟令影的虎口瞬间被震裂,鲜血顺着盾柄流淌,他却死死咬住下唇,将后槽牙咬得几乎碎裂。
可人的肉身如何与机械躯体抗衡?
战车源源不断的动能化作无形巨锤,不断敲打着盾面,孟令影的脚跟在焦黑的地面上犁出两道数米远的深痕。后退,不可阻挡。
当战车的车轮转得更加兴起时,孟令影的左臂突然弯成不自然的弧度,骨头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盾牌被震得脱手,他的身体如同一颗被弹飞的棋子,倒飞出三四十米远,将地面砸出一个浅坑。
“呃呃……呃呃……”
孟令影感觉自己的双眼变得朦胧,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不清,眼皮也变得愈发沉重。他不停发出哼唧声,这是胸腔内的血液上涌,堵住喉咙的结果。
他自然是被撞出了【日之吞食】的笼罩范围,一起跟出来的,还有将他撞飞的青铜火车头。
这位驾驶员脑子很灵光,在与孟令影交互的那一刻,就知道找对了人。在领域内,除了孟令影,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硬扛战车的冲撞,哪怕只有一小会。
如今没有黑暗阻碍视线,这位驾驶员认准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孟令影,再一次驱动战车发起冲锋,他认为已经快抓住胜利的果实了。
“噗——啊!” 孟令影终于将憋在喉咙里的鲜血吐出,挣扎着、扭曲着身子蠕动,终于勉强蹲起。
此时他左臂骨折,胸甲凹陷几分,全身沾满血渍,灰头土脸的,一副狼狈模样。
即便如此,面对战车的又一次冲锋,他还是露出那份熟悉的自信笑容,“想……想要我的命……你还……不够格!”
他紧握太阳直剑,这是以他目前的状态,唯一能拿起的武器。随后古老黄金的气息在他背后环绕,逐渐变换为金黄色翅膀,带着他飞空而起,正是熔炉百相之羽。
据他观察,这些青铜火车头无论是发起冲锋,还是喷射火焰,都会有个前兆,那便是头顶会升起浓烈黑烟。这说明,在那巨大的脑袋里,应该有个驱动核心,是战车的动力来源。
而孟令影飞到天空,所瞄准的正是战车头顶的排气孔,他想要从那里直接破坏驱动核心。
解决不掉驾驶员,那就直接解决战车!
黄金翅膀带着孟令影落到青铜火车头的头顶,他二话不说,拼尽全身所有残余的力气,将太阳直剑对准排气孔,猛猛插了进去。
随着太阳直剑的不停搅动,战车内部发出好几声爆响,整辆战车开始剧烈摇晃起来,隐隐有自爆的趋势。
“果然……可行!”
孟令影得手后,从高速冲锋的战车上纵身一跃,惯性将他甩得在地面上连滚十几圈才停下。
听到爆炸的巨响传来,确定那辆青铜火车头已灭后。他躺在地上,嘴角微微翘起,凝望着蔚蓝色天空与远在天边的巨大黄金树。
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很平静,虽然不能凭一己之力消灭所有敌人,但他已经将能做到的都做到了。
剩下的,是胜利,是失败,是生存,是死亡,已不能掌握在他手中。
鲜血仍不断从各处的伤口流出,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瞳孔渐渐发散,呼吸愈发微弱。他的生命力在一点一点地流逝,而此时专注值已消耗殆尽,再无任何的恢复手段可用。
在濒死之际,孟令影脑海中出现的是梅琳娜的身影,那个披着斗篷、留着褐色齐肩短发、不太爱笑的女子,那个常把使命挂在嘴边的女子。
自两人啜泣半岛相识,一起走过宁姆格福,再至利耶尼亚,明明看起来梅琳娜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女子,实则不然。
虽然每一座教堂都见证着二人的相遇相知,但他们总是刚刚见面,就很快离别。只因孟令影要一直走下去,不会在任何一所教堂停下脚步,而这也是梅琳娜所期望的。
二人之间还不断有矛盾生成,先是孟令影觉得梅琳娜像一块“呆木头”般死板,再是梅琳娜对孟令影下了禁令,远离所有与癫火相关之物。
感情未曾形成,就已经出现裂隙,实在荒谬。最熟悉的陌生人,正是如此。
可事到如今,再谈过往已毫无意义,孟令影只是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对不起……梅琳娜……没能带你去黄金树脚……太阳骑士要食言了……”
眼皮越来越沉重,浓郁的困意袭来,难以抵挡。可孟令影强撑着用牙齿咬破嘴皮,他还需要见证什么,还有一事放心不下。
就在这时,在结缘教堂的正门口,缓缓升起一颗巨大的火焰球,与那晚所见如出一辙,耀眼而邪恶的火球升到一定高度,便开始剧烈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日之吞食】【召唤怨魂】【提比亚的唤声】三个魔法的持续时间已过。原先的战场上,三辆青铜火焰车染满血色,还有大约三十名火焰监管者们苟延残喘。重见光明,他们扫视一圈后才知道,罪魁祸首孟令影早就不在他们旁边。
“好。” 孟令影庆幸,心中最后一块石子终于落地,“剩下的交给亚当便好!”
他不想再抵抗那股睡意,因为他再也坚持不动了,只是放任眼皮垂下,放任最后一点意识弥散。